动荡的时局已过,天下一片安宁太平。
阮氏纱厂蒸蒸日上的生意,倒也为经济萧条的新中国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不少报社想要邀请当家女主人阮韶年做采访,但都吃了闭门羹。
传闻都说这位终生未嫁的传奇女子清高得不近人情,所以报社大多都打消了这念头。
许千逢故去的消息传来时, 韶年正坐在花园里,为一枝花修剪着枝叶。
闻言,她的手微微一颤,不悦地瞧向那人:“与我何干?”
那小姑娘闭了嘴,识趣的退下。
柔软的清风拂过花瓣,裹着香味袭入韶年的鼻腔。她挥手让身边的几个人退下,院子里少了人烟时,她这才丢掉手中的剪刀,掩面而泣。
到底他也是熬过了这个冬天。
韶年摘下系在腰间的毯子,调理好情绪,走出门。
阮家的车停在报社门前时,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四十多岁的妇人自车上下来,眉间是历经岁月打磨的雍容,虽已年华不在,却要比街上那些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沉稳许多、从容许多。
采访中,韶年谈起自己的求学生涯、谈起短暂的婚姻、谈起夭折的孩子、谈起阮氏纱厂的生意、谈起了许多……
“终生未嫁这个说法不合适,我也是嫁过的。”韶年笑着打趣。
那日花灯节见了一面后,韶年就再没见过许千逢了,叶秋声也没了消息。只是听说他们两个好像又出了国,要在那里安度余生。
韶年起初是悲伤的,接连几日不曾吃饭。哥哥见了心疼,几次拜托许千盈给韶年捎口信儿,但每当这时,韶年便横眉竖眼,关上门谁也不见。
后来便好了,一切好像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纱厂的生意韶年全权接手,将自己埋进一堆工作中,不再过问任何人的感情世故。说来倒也奇怪,她这般披星戴月,日夜操劳地工作着,竟从不曾病倒过,纱厂的生意也往更好的趋势发展。
再后来,阮留年与许千盈生了个胖囝囝,取了名字叫阮幸福。这名字是韶年取的,死活非要叫“阮幸福”,哥哥无奈,只好从了他。
阿宝也嫁了,对方是挺有钱的一户人家,自由恋爱。阿宝还没过门就天天往人家家里跑,一口一个“公公婆婆”叫的特别甜。
韶年松懈下来,眼见周围的人都有了好的归宿,便孤身一人前往英国,去找许千逢和叶秋声。
叶秋声见了她仍抱着不小的敌意,右手掌裹住被砍掉的左手手腕处,凶巴巴的问她:“你来干什么?”
“我要见许千逢。”韶年语气硬的很,边说边探头朝里看。
“他不在。”叶秋声没好气地斜了她一眼,便关上了门。
韶年在门口愣了会儿,随便找了个蒲团铺在他们家门口的台阶上,就着坐了下来。
这一坐便是一天。
傍晚,她托着下巴昏昏欲睡时,西装革履的男子迟着步子走近,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看她,轻轻唤了声:“韶年……”
韶年慌张的起身,上前两步,想要伸手去抱他,却终是放下了手。顿了顿,待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便已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很想你,”韶年忍不住哭了鼻子,温热的眼泪划入他的颈间,“许千逢,我很想你。”
他没回答,回应她的是紧了又紧的怀抱。
次日,韶年便离开了英国,不曾与许千逢说。
那便是他们的结果了。
许千逢的身体是在四十岁往后开始不断地出现问题的,各种没听说过的病,自下人口中传入韶年的耳朵,但她从不曾真正了解过他的病情。
从英国回来后,她彻彻底底地与他断了往来,没见过面,也没书信交流。
已是陌路殊途。
“我不知道他爱我几分,”韶年在采访中笑着说,“但我确是从嫁给他那时,便做好了与他共度一生的准备。我把所有的爱情都给了他,所以再拿不出多余的情感分给别人。”
饶是海角天涯隔断朝朝暮暮的思念,饶是白驹过隙翻过痴痴守候的期盼。
正因深爱,才有执念,才有了这俗世红尘间支离破碎却深之肺腑的孽缘。
“一切都过去了。”
韶年走出报社时,正值晌午。她抬眼望了望晃亮的太阳,遂低着头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日已高升,而君梦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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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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