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变故突如其来，一时之间居然谁都没有反应过来，还是庆帝——这个真正的中原四大宗师之一——凭借着他的直觉，再察觉到不对的时候，什么也没想，几乎是在旁人眼中堪称突兀的就地一滚。

　　下一秒，刚刚庆帝所站立的地方，就被炸了个开花，祭坛之上的人都不免受了炸弹的波及，每个人身上都被爆炸带起的石子划伤了几道。

　　明显是有人意图行刺，庆帝猛的看着战豆豆，却见嘴角噙着一抹堪称快意的笑容，随后从祭坛旁边倏然出现了几道身影。

　　“护驾，赶紧护驾！”

　　发现不对的禁军统领宫典大声喊道，但是祭坛之下的那些护卫以及太子李承乾和二皇子李承泽为首的朝廷百官，通通都眼神呆滞，无动于衷，就像是一群死人一样。

　　一声短粗而尖锐的哨声，祭坛之下的所有人，顿时就倒在了地上，宫典下意识地拔剑护卫在庆帝身旁，警惕的查看着四周，耳边突然就听到一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响指声，顿时也只觉得昏昏欲睡，眼前一黑，便已经不省人事了。

　　鹿宁和裴婷结伴一同走上了祭坛，他们两人的身后跟着赵以浔和曹煊，他们站到战豆豆和护在他身边的苦荷以及他的徒弟海棠朵朵。

　　“果然，”事到如今，庆帝不会看不明，今日鹿宁裴婷等人的来意，他定定地盯着战豆豆等人，眼神不善锋利至极，浑身上下都在强压着愤怒，甚至是有些颤抖的，他尽量用着还算平静的语气问道，“君肆和杨拓他们呢？”

　　“陛下着什么急啊，他们这不就是来了吗。”

　　叶澧也到了，身后跟着的正是君肆和杨拓二人，往日里素来不和的二人，此刻看上去倒是配合默契，其乐融融。

　　这是叶澧第一次以自己本来的真正面目出现在庆帝面前，看到那张脸，庆帝有些惊讶地不自觉地出声说道：“你是……”

　　“没错，”叶澧看着庆帝的样子，就知道他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他点了点头，表示着对庆帝猜想的肯定，“我就是你想的那个人，只是没想到陛下还记得这张脸。”

　　叶澧看着庆帝，语气之中甚是是带着笑意的，但偏偏一身的凛冽杀伐之气，也做不得假，他低语着，但声音却能让整个祭坛的人听的清清楚楚：“不知道这些午夜梦回之时，可常有故人入陛下梦中。”

　　庆帝似是怒极一般，低喝一声：“闭嘴！”

　　叶澧有些得意地笑了笑，然后居然真的从善如流地闭了嘴。

　　庆帝环视祭坛一周，战豆豆，裴婷，鹿宁，君肆，杨拓，所有人，所有人都是他的敌人，他们联合起来，故意给他设了这么大的一个局，尤其是战豆豆，他居然不惜以北齐的半壁江山为饵，就是为了现在要杀他，到还真是好心性。

　　“倒是这难为你苦心设局多年了，”庆帝看着叶澧，他知道，今时今日的场景，叶澧才是真正的幕后推手，“就是为了给叶轻眉报仇，到还真是姐弟情深！”

　　叶澧笑了笑，声音之中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眼神较之刚刚也更为低沉阴鸷：“多谢陛下夸奖，从你杀我姐姐的那天开始，到如今，整整二十四年，这二十四年之中的每一天每一刻，我都很不得将你碎尸万段，让你受尽世间酷刑，生不如死，永生永世不得超生，而今终于算是要实现了。”

　　“就凭他们，”即使已经落入下风，庆帝看上去，还是如往日一般桀骜自负，一身的帝王霸气，不得不承认，气势确实很棒，“叶澧你难道忘了吗，朕可是大宗师，就凭你们，也想杀了朕，痴人说梦。”

　　这回不待叶澧说话，站在他身后的君肆和杨拓就一同笑了起来，君肆打量着庆帝，语气轻佻而讽刺：“那陛下难道忘了，你这个大宗师，是依靠谁得来的吗。”

　　“陛下，”裴婷也开口了，她站在鹿宁和海棠朵朵的中间，一身黑衣，亭亭玉立，温婉大方，大家闺秀的样子可不像是是来杀人的，“你这么拖延时间可就没意思了，我知道你的打算，想要等着山脚下的禁军发现不对，上来救驾，那你怕是要失望了，因为那些人，此刻怕是都已经被控制住了。”

　　“是西楚的人，”庆帝眼神下意识一眯，同时思考着裴婷话中的可信度，“不对，应该还有东夷城的人。”

　　“说的都对，”鹿宁也开口了，她今日没有戴面具，也没有易容，一张原本绝对算的上姣好柔美的容貌之上，横七竖八的带着几条蜿蜒丑陋的刀疤，看上去就很渗人，“只不过陛下，少算了一位，你没发现上杉虎不在吗，北齐的军队也到了。”

　　“怎么可能？！”

　　庆帝的第一反应就是鹿宁说谎，随后看着鹿宁戏谑的眼神，他倒是突然明白鹿宁的意思了，同时也是勃然大怒。

　　“是陈萍萍，这条老狗也是你们的人！他居然背叛了朕！”

　　叶澧拍了怕手，极为做作的说道：“素问陛下聪慧英明，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不过陛下还是漏了一件事，虽然北齐的军队能够顺利潜入京都有陈院长相助的原因，但也是因为内库，新春将近，又逢北齐陛下亲临南庆，与陛下一同进行新春祭祀，内库自然要采买置办东西，北齐的军团就是装作内库的人，混入京都的。”

　　庆帝以为李云睿和陈萍萍一样，也背叛了他：“李云睿！”

　　“这个我要解释一下，”鹿宁说道，“这个不是长公主做的，是我，我跟在长公主身边多年，她对我信任有加，接手了内库的事情之后，自然也会让我插手，一不小心，我就在内库里面，多安插了几个自己人。”

　　庆帝现在已经被气的说不出来话了，一旁的战豆豆看到庆帝这个样子，觉得痛快的同时也有些莫名的兔死狐悲之感。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就不怕让陛下再知道一些事情，”裴婷低头玩着自己的指甲，语气轻佻而随意，“等陛下崩逝之后，黄泉路上绝对不会寂寞，斩草除根，除了陛下您的幼子要暂时留下来稳定住局面，其余您的至亲，会陪你一同走黄泉路，和孟婆汤。”

　　“呵，”庆帝冷笑一声，对此明显不是很上心，“成王败寇，若是朕今日真的死在你们手中，那就算是他们运气不好。”

　　杨拓懒洋洋地摩挲着他的玉坠，语气讥讽：“可真是冷漠。”

　　“陛下。”

　　叶澧逼上几步，离庆帝的距离一下子就近了不少，他看着庆帝的眼睛，眼中是不顾一切的偏执和歇斯底里的疯狂，庆帝下意识防备着叶澧，和他对视着，庆帝一时也猜不透，叶澧到底要做什么。

　　“你有没有发现，少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庆帝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自刚刚开始，自己就一直觉得不对劲，是的，就如叶澧所说的，在场少了一个人，少了一个很重要的人，那就是——叶闲。

　　还不等庆帝再说什么，叶澧却突然又打了一个响指，庆帝只觉得自己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后就是一声熟悉的枪声，以及腹部炸开的疼痛，庆帝下意识顺着子弹的方向看过去，正是叶闲。

　　“我母亲当年留下的巴雷特，”叶闲提着狙击枪，一步步从祭坛后面走到庆帝面前，“她当年用这把枪把你送上了太子的位置，而今，我用这把狙击枪，送你走。”

　　庆帝看着叶闲冷漠的脸，他大概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是会死在叶闲，叶轻眉和他自己的儿子的手上吧，庆帝想起自己刚刚那一瞬间明显不对劲的怔愣，他半跪在地上，捂着腹部的伤口，有些费力的转头看着站在一旁的叶澧。

　　叶澧笑了一笑，倒是难得的真诚：“我知道你是大宗师，一半的毒药对你没用，但是架不住经年累月不间断地摄入微量毒素，十几年的心思，就为了换你刚刚这么一瞬间的功夫，你不亏。”

　　庆帝也笑了笑，他能感觉的到，血液流失所带来的虚弱感，叶闲用的子弹是特殊配制的，所以这一枪即使没打到要害，庆帝也活不了了，庆帝自己也知道，他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叶闲，伸手拽住叶闲的衣摆，竟是一副难得的软弱样子。

　　叶闲垂着眼，看着正在苦苦挣扎的庆帝好一会儿，还是含着一副意味不明的笑意蹲下身，战豆豆看到叶闲的动作，刚想要开口叫住叶闲，让他不要轻信了庆帝，但她的意图好像是被裴婷看出了出来，伸手拽住了战豆豆的衣袖，让她不要开口说话。

　　庆帝看着蹲在他身前的叶闲，表面上到还是一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样子，他靠近叶闲，动了动嘴，想要说些什么，但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却明显有些问题。

　　叶闲平静地看着庆帝，好像刚刚庆帝的殊死一搏的全身功力没有打到他身上一样，叶闲开口想要说话，气息泄露，不免就露出了一声痛呼，不过眼神和神态到还是平静的像是一个死人。

　　“父亲，”叶闲这么叫着庆帝，“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