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凌骁和季淮清到叶闲这里本来是为了一同讨论南庆和北齐的这场战事，想要看看叶闲对于庆帝和莫勋的做法有没有其他的想法，谁知道刚进了叶闲的院子，就得了这么大的一个惊吓。

　　“臣凌骁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草民季淮清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了，都起来吧，这次朕是微服出访，不宜泄露身份，以后这些繁文缛节就都从简吧。”

　　相较于刚刚面对叶闲的时候，在凌骁和季淮清面前，裴泓显然更加放松，对他们两个也更加亲近。

　　“陛下，你什么时候来的？你怎么回来南庆？”比起凌骁和叶闲，季淮清在裴泓面前少了很多拘束，对裴泓也更为亲近一些。

　　对于季淮清，即便是裴泓也是素来偏心几分的，且不说他是众人之中最小的一个，以前裴沅就偏宠与他，只说季淮清的性子开朗乐观，恣意张扬，像是一个小太阳一样，没道理不让人喜欢。裴泓对他的偏宠，一大半或许是来自裴沅，但季淮清本身也占了不小的一部分，再加上季淮清既无显赫家世也不在朝为官，裴泓平日里也就更喜欢和他相处了。

　　“刚到不久，叶闲之前不是说想要兵马吗，朕这次带了一百镇北军和二百虎骑，”裴泓看着凌骁说道，“阿骁，你和叶闲一起监管，必要之时，事急从权，你可以自行行动，有生杀之权。”

　　裴泓虽然说是叶闲和凌骁一同统领，但是又额外给了凌骁生杀之权，明显是让凌骁压在叶闲头上，说到底，裴泓还是不信叶闲的。

　　这番道理，季淮清懂，听筠听筱姐妹懂，凌骁懂，叶闲自己更懂。

　　“多谢陛下。”

　　凌骁谢恩，起身之时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叶闲，眉眼低垂，神色平静，妥帖周全的挑不出一丝错处，也没有因为裴泓的话有什么别样的情绪。

　　“都坐吧，”裴泓坐到刚刚的位置上，“如果朕没猜错，阿骁和淮清你们两个来找叶闲，也是为了南庆和北齐的战事，说说看，你们两个都是怎么看这场战事的。”

　　季淮清坐到叶闲和凌骁之间，正好是裴泓的正对面。

　　先是裴泓说了自己的看法，和刚刚他跟楚钧尧他们讨论的时候说的话都是一般无二的，随后叶闲开口，也都是认同附和着凌骁的，他们两个不约而同的认为，这场战事不对劲，莫勋和庆帝之间一定有问题。

　　叶闲说道：“如果不是庆帝让莫勋这么做的话，那么莫勋要么就是不通兵法，是纸上谈兵之辈，要么就是他有二心，只有这三种可能。”

　　“莫勋为南庆南征北战十几年，大小战役打了数十场，胜多败少，常胜将军的名头不是白来的，所以不会是个不通兵法的莽夫，”季淮清想着赵以浔刚刚说的，有关于莫勋的资料，“至于别有二心这就更不可能了，庆帝这个老奸巨猾的人，莫勋作为他的心腹，若是真有二心，庆帝不会察觉不到，而且陈萍萍的监察院也非等闲。而且就算莫勋厉害，瞒过了庆帝和陈萍萍，他也没有理由有二心啊，庆帝从不曾亏待了他，金银财宝，美人地位，莫勋已经应有尽有，而且南庆是如今中原的第一强国，莫勋只要脑子没问题的话，就不会存什么二心，离开了南庆他又能去哪儿呢？北齐还是东夷？所以这也是不合常理的，唯一的解释就是，是庆帝下令，让莫勋如此应战的，可是若真如此的话，就又绕了回来，庆帝为什么这样做呢？他在等什么呢？”

　　季淮清好一通的长篇大论，虽然把问题看的通透，但其实没有几句话真的说到了点子上，而且最后也还是回答不了凌骁和叶闲的问题。

　　叶闲问道：“以浔的情报上说，南庆一直在源源不断地运药材上前线，能不能查清楚运的都是一些什么药材？”

　　虽然不明白庆帝为什么要运那么多的药材上前线，不过若能知道都有些什么药材，叶闲和曹煊就能知道那些药材能配成什么药，有什么效果，这样或许有些事情就有答案了。

　　“以浔已经去查了。”

　　“天灾，人祸，庆帝等的无非就是这两样东西，”裴泓突然开口了，“如果庆帝没有能掐会算，预测天时的本事，那么他等的必定就是人为的灾祸。”

　　裴泓这番话似一道惊雷，让叶闲和曹煊如雷灌顶，突然就反应过来了一些事情。

　　“送大批药材上前线，药材能有什么用呢，”叶闲近乎喃喃自语道，“药材的作用无非就是治病救人，什么样的疾病才需要那么多的药材，只有一种可能，就是瘟疫。”

　　“瘟疫，瘟疫，”凌骁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难不成庆帝是要让北齐爆发瘟疫不成。”

　　“这是目前最有可能的猜测，不然庆帝为什么要运那么多的草药去前线，”叶闲自问自答道，“因为他知道北齐即将要发生一场大瘟疫，为什么不急着打北齐，因为他知道根本不需要，只要瘟疫一发，北齐自会不战而败，不用南庆的军队冒险厮杀。”

　　季淮清突然问道：“叶二哥，你能猜出来庆帝要投放的疫毒是什么嘛？能配出解药吗？”

　　叶闲却摇了摇头，说道：“天下疫毒千千万，配制的时候这样少添一点，那样多添一点就是完全新的疫毒了，在没有正式发病之前，我也无能为力。不过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庆帝一直运往前线的药材应该就是疫毒的解药，若是知道了解药，以我和阿煊的本事，倒是很有可能反其道而行之，配出疫毒。”

　　“我让以浔尽快查清是那几味草药。”

　　叶闲点了点头，自从刚刚知道了庆帝可能要在北齐投放瘟疫之后，叶闲的眉头就一直紧皱着，只听到他用略带惆怅的语气说道：“这瘟疫一起，北齐境内怕是要尸横遍野，民不聊生了。”

　　裴泓看着叶闲，也皱了皱眉头，裴泓最不喜欢的就是叶闲这份悲天悯人的仁义模样，开口之时，语气之中带了三分讥讽：“怎么，澹泊公这是心疼北齐百姓了，不舍得他国百姓枉死，澹泊公的心肠，何时这么慈悲了。”

　　“陛下误会了，”叶闲笑着说道，“臣是楚国之臣，自然是心向楚国的，对他国百姓的生死，自然没有什么舍不舍得的，只是略微感慨了一句而已，没想到又惹的陛下不喜了，臣甘愿受罚。”

　　“瞧瞧瞧瞧，”裴泓似笑非笑地看着叶闲，“咱们这位澹泊公，年轻的时候就口若悬河，文采斐然，如今更是口齿伶俐至极，多会说话。”

　　“陛下谬赞了。”

　　凌骁突然开口说道：“不知陛下打算在何处下榻？”

　　“自然是在你们那里了。”

　　“那臣和淮清就先行告退，回去让人准备陛下的房间。”

　　“去吧，”裴泓知道凌骁这是故意再找理离开，这倒也正和了裴泓的心意，“一切从简就好，尽量别让人知道朕的身份。”

　　“臣明白。”

　　凌骁带着季淮清离开了叶闲的院子，裴泓挥了挥手，听筠听筱两姐妹也退出院子和五竹一起站在院外等着。

　　“你见过叶澧了，有什么想法？”

　　叶闲想了一下，开口却问出了一个有些不着调的问题：“他为什么要叫叶澧？”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裴泓倒是预料到叶闲会问这个问题了，他的声音轻柔平缓，尾音有些拉长，听上去倒是有几分旖旎绵软，“思公子兮未敢言，未敢言。”

　　庆帝来回把玩着手中的玉瓶，玉是好玉，庆帝把玩了小半个时辰，玉瓶本身依旧温凉，瓶身上的雕刻也是出自名家之手，世间难得的好东西，玉瓶不大，只有差不多半个手掌大小，不过对庆帝而言，这玉瓶之中的东西才是更难得的。

　　这是君肆那天给庆帝的进身之资，叶闲他们也确实猜对了，庆帝和君肆确实是要给北齐投放瘟疫，这段时间源源不断远到前线的药材就是解这疫毒的解药，这疫毒不多，一个玉瓶都没有装满，但是这些就已经足够让北齐民不聊生，军民尸横遍野了。

　　疫毒无色无味，而且传染性极强，若是感染了瘟疫，三日之内没有解药，就是大罗神仙到此，也救他不得，把疫毒投放到水源之中，不用两天，北齐二十万的军队必然感染大半，不堪一击。

　　这就是君肆为庆帝献上的兵不血刃之计。

　　“陛下在犹豫吗？”君肆坐在一边，看着庆帝把玩玉瓶的动作良久，突然问道。

　　“当然不是。”庆帝当然不会犹豫，以他的性子，只要能一统天下，坐稳他的皇帝宝座，其余的一切都是可以舍弃的，更何况是北齐军民的性命。

　　“那就好，前线的药材已经快要筹备齐整了，莫勋将军也已经忍得够久的了，是时候让他反攻了。”

　　“就依你的话去做吧。”

　　“多谢陛下器重。”

　　外面突然有人通禀：“杨协律郎求见。”

　　君肆看了一眼殿门处，起身对着庆帝说道：“陛下，君肆此刻怕是不宜于杨拓见面，就先行告退了。”

　　“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