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凌骁一下一下没有规则的敲打着桌子，眼神幽邃深沉，嘴角抿的发白，一副明显是在想事情的样子。

　　“阿骁，你能别敲了吗，”一旁的赵以浔手中折扇摇的飞快，眉间紧蹙，难得的一副心烦意乱的表情，“本来就心绪不宁，听你这么一敲更是七上八下了。”

　　最后换好了衣服的曹煊出来，坐到了叶闲和楚钧尧的旁边，斜对面就是手托着脸拄在桌子的，一脸烦闷的季淮清。

　　“那个顾隽，不简单。”

　　楚钧尧看了一眼叶闲，或许是因为凌骁刚刚那个时候的话，楚钧尧说顾隽的时候就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叶闲，只见叶闲轻摇手中折扇，神思深藏，眼神深沉，听了众人说话也毫无反应，一副出神天外的样子。

　　“什么意思？以浔不是查了他的身份吗，有什么问题？”叶闲换下一身华服，换回往日的白色便装，较之华服的雅贵雍容，现在倒是更多了一分云淡风轻。

　　“倒不是他的身份，”楚钧尧想着顾隽那时候的话，“而是他的嗅觉，很灵敏，他能闻出一般人都闻不到血腥味，甚至淮清和阿煊隐在暗处，他也知道。”

　　闻出血腥味倒是不算什么，修罗狱网罗天下人才，楚钧尧他们什么奇人异事没见过，嗅觉灵敏算不得什么高超本事，但是赵以浔感兴趣的是，顾隽能察觉的到隐身在暗处的季淮清和曹煊，要知道他们两个的本事，都是极善隐匿之术的，顾隽能发现他们，不能靠的是什么本事，都确实如楚钧尧所说的一样，极不简单。

　　“他知道我和煊哥的行踪，”季淮清则有些不高兴，更多的却是好奇，“靠什么，难道也是他的鼻子不成。”

　　楚钧尧说道：“我不确定，不过想来应该是的。”

　　坐在季淮清身边的凌骁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季淮清，突然身体一倾，几乎是贴在了他的身上，仔细嗅着鼻尖的衣衫。

　　季淮请僵硬着身子，屏着呼吸，不管乱动一分，看着凌骁的动作，不明白他到底是发现了什么，只知道此刻两个人距离过近，凌骁灼热的呼吸，打在薄薄的耳垂处，有些发热发痒，不自在极了。

　　季淮清也就自己不自在，叶闲等人看见凌骁动作的第一时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曹煊也抬起自己的衣袖仔细嗅着。

　　凌骁起身，曹煊也放下自己的衣袖，二人对视一眼，皆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众人眼中也都闪过一抹了然。

　　“不，不是，等会儿，这是什么意思，”季淮清揉着发红的耳垂，一时说话居然有些磕巴，他刚刚看着凌骁的东西，脑子就已经罢工了，这时候有些跟不上叶闲等人的思绪，不过到底也是聪明人，“难不成是我身上出了什么问题，有人给我下了秘香。”

　　秘香，也是一种追踪手段，就是将浅淡的，容易沾染，却不易让人察觉的香料偷偷放在人身上，然后再拿出早就训练好了的蛊虫或是其他什么东西，通过它们对香料特别气味的敏感，从而达到追踪的效果。叶闲他们都精通这种手段，其中最常用这门手段的就是叶闲，技艺可以说是炉火纯青，即便是曹煊等人也轻易不能察觉。

　　凌骁点了点头，声音清冷严肃：“应该是的，即使已经换了衣服，你身上还是有一股极为浅淡的香气，延绵不绝，非得靠的几近才能察觉。”

　　曹煊也附和着凌骁：“我身上也有，想来应该是和淮清接触的时候，不小心沾染上身的。”

　　叶闲一收折扇，好像终于是从自己的思绪里清醒了过来，突然问道：“淮清，能确定是今天沾染上秘香的吗？”

　　“能，”曹煊点了点头，脸色不好，有些谨慎地看了一眼叶闲，“自从知道尚有神庙余孽存世那天，我就一直防着这些手段，特地配置了香料，让侍女每日早晚各两遍的薰衣。”

　　叶闲看了一眼曹煊，曹煊低头不看他，赵以浔和楚钧尧季淮清三人也不是很自在，唯有凌骁一人，看着直视着叶闲的目光，眼神之中是满满的怀疑戒备，如同对待什么什么危险的敌人。

　　叶闲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曹煊他们如此举动，那里是在防备什么神庙余孽，防备的明明只是他叶闲一个人而已，他精通秘香追踪之术，所以曹煊才也想到了这一层，还故意防着自己，不让他知道。

　　“叶二哥……”季淮清还是没耐住性子，先开口叫道。

　　叶闲听到他的声音，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季淮清，然后眼神一黯，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温和赞赏的笑，看着曹煊他们说道：“还是阿煊心细，提前想到了这些。”

　　曹煊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到底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闭嘴不言，也只是笑了笑。

　　“既然已经确定了是在今日沾染上的秘香，那淮清你就好好想想今天都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可还记得是怎么沾染上秘香的？”叶闲没有理会曹煊，而是想着季淮清问道。

　　“我今天白天一直都在院子里面，没有出去一步，到了晚上，是随你们一同入的宫，你们都去了祈年殿饮宴，我不喜欢，就去了皇宫之中的酒窖，拿了两坛酒去了御花园，再然后的事情你们就都知道了。”季淮清的记忆力也是不错的，而且他今天的行动也确实简单，只在大理寺和皇宫待着，大理寺里面都是赵以浔他们的自己人，千挑万选出来的心腹，不会有假，那就是皇宫了。

　　赵以浔有些不甘心地问：“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奇怪的人？”

　　“如果有的话，我一定是会有所察觉的好吗。”季淮清对自己的本事还是很自信的，如果真像赵以浔所说的那样，他才不会刚刚才发现自己中招了呢。

　　凌骁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叶闲，说道：“那就只有两个可能。”

　　“第一就是对淮清下手的那个人，武功或者说隐匿之术很厉害，起码在淮清之上。”楚钧尧接下了凌骁的话。

　　季淮清皱了皱眉，他不是很喜欢这个说法，而且对他让手，让他无知无觉，还来去自如，怕不真是一位大宗师出手了，他想起刚刚凌骁的话，他清楚的知道凌骁口中的第二种可能，而且较之第一种，还是第二种的可能最大。

　　可是，季淮清偷偷抬眼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叶闲，云淡风轻，安静内敛地坐在那里，不显山不露水，几乎真的让人以为还以为清俊雅贵的公子，季淮清清楚的知道，这世上任何人都有可能和神庙联手，除了叶闲，当然还有一个远在西楚的裴泓，他们两个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和神庙联手的……吧？

　　“第二种可能就是，”叶闲不管在那里兀自纠结的季淮清，声音请凌干脆，“淮清身上的秘香是自己人下的，其中最有嫌疑的就是……”

　　叶闲看了楚钧尧凌骁等人一圈，笑容凉薄玩味，他轻声接住刚刚自己的话：“我。”

　　凌骁等众人的心里其实都是这么想的，但是被人尤其是叶闲自己这么一说，不知道为什么都觉得心里有些发虚，一时看天看地，都不是很敢看叶闲。

　　唯有凌骁，把众人心中的实话说了出来：“是都怀疑你，毕竟这么多人里面，唯有你最精通此术，但是你没有理由也绝对不会跟神庙合作，这解释不通。”

　　叶闲笑了笑，有些……

　　欣慰。

　　一直暗中看着叶闲的季淮清，给叶闲刚刚的笑容下了这么个定义，然后有些被惊到，叶闲是个什么人，我行我素惯了的人，也会在乎别人的话，还是因为说这话的人是凌骁，所以叶闲才特别在意。

　　“顾隽的鼻子倒是厉害，那么多人身上都带着香囊，那么多种味道，居然真的能清楚的闻出我和煊哥身上的秘香，有几分本事。”季淮清突然挑起了个话题，让有些沉闷的气氛，顿时就欲盖弥彰的放松了不少。

　　“应该是从小就特殊训练的，应该也吃了不少的苦。”赵以浔接着插科打诨。

　　“行了，顾隽的事情先暂且不说，李云睿的事情，你们怎么看？”楚钧尧终于又把话题引归到了正事上。

　　李云睿今晚寿宴的时候，献上了两箱子的枪支弹药，只说是几年前外出偶然救得一个擅长冶炼锻造的先生所做的，威力巨大，让在场众人侧目，庆帝龙心大悦，当下就允了李云睿日后可常留京都，不必再回信阳封地。

　　那些东西这在叶闲他们眼里不算什么，但是在第一次见到枪药的人眼中，无异于神兵利器，尤其是北齐使团，每个人都脸色俱都是难看的很。

　　“李云睿和庆帝今日怕是做了一场戏，给北齐，给东夷，给咱们，乃至给天下人看，我就不信庆帝真的不知道那些枪弹的来历，不信他和神庙真的没有往来，今天不过是做给北齐使团看的，庆帝想要出兵没有理由，如今北齐的人见了那些枪药，必然惊恐，有所行动，这不就是上杆子给庆帝送把柄吗。”

　　众人对赵以浔的话都深以为然，今日的事情必定都是早就安排好了的，他们能看得出来，就是不知道其余两个使团之中，有没有聪明人，看得清局势了。

　　曹煊又接着提出了一些问题：

　　“只是还有一些问题，神庙为什么要同时和李云睿庆帝这对兄妹同时结盟？为什么要帮李云睿重回京都？这么做对他什么而言，有什么利益可图？还有如果是庆帝李云睿做局，那么又是谁故意引去淮清，那一院子的侍卫有事谁杀的？这么做有什么深意？”

　　曹煊提的问题也都是一针见血的，这些问题也确实都是他们解释不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