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西楚来访，不仅在南庆朝堂，就算是民间也是一件大事，最近京都城内的百姓都在讨论这件事情。

　　“听说这次西楚派出的使臣之一，是西楚国内最年轻的才子楚钧尧，此子出身书香世家，自幼教养在西楚昭阳君的膝下，是当今西楚陛下的伴读，极受帝宠，年过及冠便被封为康平侯。楚钧尧叶是年少成名，善音律，工书画，一手丹青独步天下，在古琴方面也造诣不浅。为人风流雅致，温润如玉，是个翩翩公子。”

　　“还有吗？”叶闲今日应了言冰云的邀请，和他一同到京郊骑马游玩，刚刚休息的时候，言冰云却突然和他说起了西楚使团之事。

　　“还有宣武侯凌骁，镇国公世子嘉勇伯赵以浔，和西海曹家的嫡出大公子曹煊。”

　　听到一个个熟悉的人名，熟悉的封号，叶闲强忍下微颤的双手，面上仍是一片云淡风轻之貌：“小言大人倒是知道的清楚，西楚来访，最近监察院忙了不少吧，小言大人居然还有心情忙里偷闲。”

　　“监察院有什么可忙的，忙的是礼部和大理寺，是朝堂之上的太子和二皇子，如今监察院可是最闲的了。”

　　“你对西楚使团倒是知之甚详，特意了解过的。”

　　“好奇而已。”

　　其实也不怪言冰云好奇，南庆甚至中原各国都对隐居海外富饶强大同时也颇为神秘的西楚好奇，早些年叶轻眉还在的时候，不是没想过和西楚通商，只不过因为种种客观主观原因不得实施，所以在中原诸国眼中，西楚素来神秘莫测，只闻其名不见其国，大家对于西楚国内的种种也都不清楚，即使有一些故事漂洋过海传入中原，也都已经失时，当不得真了。

　　几年前新君继位，西楚这才和中原逐渐有了一些来往，大家也才大概明白西楚国内的形式和西楚以及周边的朝堂国事，此次西楚派使臣出访中原，第一站就是南庆，可见对中原第一强国的重视，南庆自然也不会失礼的。

　　言冰云道：“不过听说西楚有一白衣侯，昔年也是惊才绝艳的人物，出身西楚第一世家，自幼备受先帝宠爱，能文能武，兵法谋略尽皆是一流的，可是后来这位白衣侯却突然就神秘的销声匿迹了。”

　　“怎么？小言公子想要结识白衣侯？”

　　“还是好奇而已。”言冰云发现只要和叶闲在一处，他就不自觉的话多起来。

　　“有什么好奇的，一双眼睛一张嘴，面目可憎，阴险歹毒，残忍冷酷，为了权利地位不顾一切，这么一个烂人，没什么可好奇的，好奇好奇宣武侯他们不是更好。”

　　言冰云看着身边好像在专心打水漂的叶闲，听他说关于西楚白衣侯的事情，大概是暗探做多了，即使叶闲的语气神情甚至是极为细微的眼神都没有任何失态可疑的地方，那种透到了骨子里的嘲讽恶心厌恶却也不是假的，叶闲确实很讨厌西楚白衣侯，这好像没什么不对的。

　　可是言冰云就是觉得不对，叶闲平时看着冷淡，但相处久了就明白他其实也是一个很温柔的一个人，甚至会有一些孩子气。叶闲很少会有剧烈的情绪起伏，也很少会去过度的厌恶喜欢一个人，就连当时亲手把他送进监察院地牢的陈萍萍，叶闲也是可以和他愉快相处的，所以言冰云才觉得不对劲，叶闲对白衣侯这样强烈的恶意，不对劲。

　　“你认识白衣侯？”

　　“我之前游历天下之时，去过西楚，白衣侯在西楚的名声不好，”叶闲把手里最后一块石头也扔了出去，“所以对他自然没什么好感。”

　　言冰云听完叶闲的话之后想也不想，斩钉截铁地说道：“你不是会以人言而妄断他人之人。”

　　“人言可畏，烁口成金，”叶闲看着倒是无所谓的样子，“我为何不信。”

　　言冰云定定地看着叶闲，目光炽热而坚定，他坚持道：“你不是那种人。”

　　“你才认识我多久，”叶闲不自在地避开了言冰云的目光，这种信任而善意目光，他已经久违了，以至于如今再见到，要如何面对，“怎么就知道我到底是个什么人。”

　　“哪怕相处不久，可我知道，你就不是那样的一个人。”

　　季淮清找到叶闲的时候，言冰云因为监察院有事已经先一步离开了，叶闲正站在小溪边上，随手从一旁的柳树上摘了一片树叶衔在嘴中吹曲，季淮清看着叶闲单薄的身影，一时居然有些犹豫该不该上前。

　　言冰云既然是约了叶闲出来，自然也费了一些心思，更是难得的假公济私一番，在京郊不远处，找到了这个依山傍水，风景秀美，宁静悠然的好地方。

　　此刻一身白衣，吹着叶笛的叶闲好像当真要和这秀丽山水融到一去起了，和谐美丽至极，若是楚钧尧在此，一定会挥毫泼墨，画下这一副绝美的山水和绝美的人。

　　可季淮清不是楚钧尧，他看着眼前的画面却莫名觉得从叶闲身上扑面而来一种萧瑟冷寂之感，原本正当年的少年郎总是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暮气死寂，好像在世间已无留恋，随时有挥手离去，自此隐于山水之间。

　　季淮清把自己莫名出现的矫情归结于叶闲身上的白衣，他走进叶闲，心里同时想着回：回去就想办法让二哥换衣服，别没事就穿白色的衣服，多晦气。他二哥就应该穿红衣才是，一如往年长街纵马，一掷千金，桀骜不驯，张扬明媚，那才应该是他的二哥才对吗。

　　“二哥，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叶闲放下手手中的柳叶，说实话他刚刚吹的着实不算好听：“凌骁他们时候到？”

　　“二哥若是担心，遣人去问问不就好了。”

　　“意他们几个的手段，就算是大宗师也难逃性命，我不担心。”叶闲说的这倒也是实话，他确实不担心，他只是有些近乡情更怯。

　　“三哥他们不和钧尧还有使团一起进京，他们会提前几天秘密进京，最快的话明天晚间应该就可以到了。”

　　叶闲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玉佩，习惯性地又开始思考着和南庆之间为何要来往，如何能给西楚谋利，如何对西楚才是最好的，西楚国内的局势又是如何的。

　　“来人。”叶闲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原本有些单薄消瘦的身影此刻也好像挺拔威武了不少，平常刻意收着藏着的气势，此刻些微露出一些，就足以让人望而生畏，可见当年的风采。

　　季淮清素来喜欢看叶闲这种发布号令，胸有成竹的模样，也只有这个时候季淮清才恍若又见到了当年西楚最意气风发，桀骜猖狂，天地万物仿若尽在手中的叶安之，那个时候的他，一身红衣，来去如风，爽朗张扬，没有人会不喜欢他的。

　　“淮清，淮清，在想什么？”叶闲吩咐完贴身的暗卫之后，就看见一直出神楞楞盯着他看的季淮清。

　　“二哥，我记得你最不喜欢穿白衣的，嫌晦气，最近怎么天天一身白衣。”季淮清想也不想，就下意识地问出自己最近正好奇地问题。

　　叶闲反问了一句：“不好看吗？”

　　“好看当然是好看的，”这也不是季淮清说违心话，叶闲穿白衣自然也是好看的，风度翩翩，出尘绝俗甚至略有一些仙风道骨之感，清冷矜傲，“只是，这不像二哥。”

　　“什么像不像的，随手一拿，没那么多的讲究，走吧，先后城里，有一些事情还要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