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远方（里世界，绫视角）

我总坐在生命之塔上眺望远方。

远方，一望无际，却无法到达。

我可以走很远，很远很远，甚至从理论上来说，远方无穷无尽，永远没有尽头。

生命之塔告诉我们，我们来到世界上，最重要的是要遵守规则。包括怎么思考，怎么穿衣服，怎么走路，都要遵守规则。遵守规则的人才是最自由的。

我们都相信生命之塔，我们每个人的存在都是它所赋予，与其说它是一座塔，不如说她是我们的母亲。

“我们每个人的存在，都是在规则之下的。”

这句话是我们看这个世界第一眼之时，就牢牢记在心中的。

“我的红头发，我明亮的眼睛，我所生活的一切，都是在规则之下的。”我轻轻告诉自己，我是一个遵守规则的女孩子。

以前，我有个哥哥。我不知道为什么有的人会有哥哥，有的人会没有。生命之塔上刻着的戒律第一条，就是不能做复杂的思考。我是个很乖的女孩子，我不做复杂的思考。

以前是。

直到哥哥在生命之塔中的熔炉中被烧成灰烬。

我还记得那天，几个穿着盔甲的人从家中带走了哥哥。

“龙牙，你的时间到了。”

“还是来了吗？”哥哥像往常一样穿好外套，轻轻摸了一下我的头，“绫，哥哥要出差一趟去，可能要很久才能回来。”

“要多久呢？我还想哥哥带我去游乐园玩。”

“嗯，如果绫绫你表现好的话，我就早点回来。”

“怎么样才算表现好呢？”

哥哥没有回答，和那几个穿盔甲的人一起出门。在关门的一瞬间，哥哥说话了。哥哥说那句话时的表情，我至今都还记得。“绫绫，等你学会思考，学会勇敢，学会保护别人后，哥哥就会回来了。”

我突然意识到什么，像发了疯一样跟上去，抱着哥哥不让她走。

盔甲人把我摔在地上，冷冰冰的地面砸在我的膝盖上。我拼命忍着眼泪——因为哥哥说过，只要我变得勇敢，他就会快点回来。

那个盔甲人被哥哥一拳打倒在了地上。

“带走我可以，你们如果敢伤害我妹妹……”

就这样，哥哥扶起了我，最后摸了一下我的额头。

“绫绫，哥哥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哥哥依然笑着，给我留了一个很酷的背影，生命之塔上的阳光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能够完全地覆盖到我……

第二天，哥哥被处死的消息就传遍了世界。罪名是破坏世界安全。

我没有掉一滴眼泪，因为哥哥告诉我，只要我坚强，他就会回来。那天晚上我去了生命之塔的顶端——这是哥哥以前最喜欢呆的地方。

“现在，我只有我自己了。”我学着哥哥的样子，眺望着远方。远方无边无际，什么都没有。

远方的天空正在枯萎。

眼泪不自觉地就掉了下来，面对着无垠的天空偷偷哭，哥哥不会知道的吧……

突然有人从身后拍了一下我，我回头，看到一个蓝色头发蓝色眼睛的女孩子正看着我。

“喏，别哭啦，拿纸擦擦眼泪吧。我叫天依，你呢？”

从我来到这个世界开始，除了哥哥，还没有人关心过我。这个叫天依的女孩子是第二个。

我紧绷了两天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崩溃了，我死死抱着她哭了起来。我想诉说自己的不幸，但吐不出一个字来。

她一开始有些手足无措，但马上开始安慰起我来。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该感谢这世界，在夺走哥哥后，还给了我天依。

天依是个孤身一人的孩子，我便邀请她与我同住。

这都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

在哥哥离开我，天依来到我身边的三年里，我知道了哥哥的思想，以及哥哥为什么会被判处死刑。哥哥之前的战友秘密联系我，把他们知道的一切告诉我。

我这才意识到，哥哥是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觉醒者，并建立了一个名为“逆行”的组织。哥哥传播思想的过程中被生命之塔发现，便被判处了死刑。

传播思想也有罪吗？

“很不幸，你哥哥是唯一一个觉醒者，在他牺牲后，我们尝试了无数种方法，也无法获得他的那种精神。在这三年中，我们还没有人能觉醒。”言和对我说。

我默不作声。

这并不是一个温暖善良、公平正义、充满爱的世界。

我穿上了暗红色的夜行衣，用发饰将平日里披散着的长发扎起来。

我站在生命之塔的顶端。

“这是个没有意义的世界。”

“人们想要远方，而不是虚无。”

“人们想要自由，而不是规则。”

“毫无理由地夺走了我的哥哥，阻止了我追求幸福。”

“我一直想做个好孩子，但这个世界不允许。”

“哥哥，我好想你。”

我望着远方，这次我没有哭。

“三年了，我终于知道怎么思考，怎么成长，怎么保护别人。但是，哥哥，你不会回来了吧……”

“不过没有关系，你的思想，你的意志，你的组织，你的爱。由我来继承。”

“这个罪恶、荒诞、冷酷的世界……”我咬了咬嘴唇，想起了哥哥的样子，很模糊，又想了想天依的样子，却很清晰。

“这个世界，到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