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那天，村里来了一个假道士。我跟娘亲偷听到他跟假道士的谈话。阿娘笑着说，‘不会的，我了解他’。可他还是端来两杯毒酒。阿娘慌忙将我藏在了柜子里。我从柜子缝里看到他推门而入端着两杯毒酒。他说只要娘亲喝下这酒，他爹就能好。他不想做个不孝子。阿娘看了他很久，看着他的一脸憔悴还是笑着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阿娘对他说:‘世人三千，我终是错付了。’娘亲在他面前倒了下去，我看到娘亲眼睛里蓄满了泪。我吓哭了。我跑出柜子跪在她身边一遍遍大声喊她，她除了不断吞咽嘴角溢出的血沫说不出一个字。就算阿娘开不了口，她的嘴角还是有血沫涌出来。我很害怕。我用袖子一遍遍地帮她擦去，可怎么也擦不干净。那孝子就站在旁边静静地看了我们许久，突然大笑着疯疯癫癫地跑了出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一直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不出泪了，阿娘的身体也冷了。我把阿娘拖到院里挖了很久。”

黑袍人举起双手，看着那双手沉浸在回忆里。那双手比常人白很多，瘦削地骨节分明。

“直到这双手不看不出像手。村里人说我是大祸害。克死母亲，逼疯父亲。他们想烧死我。哈哈哈！你看，这多可笑！我在村里待不下去，仓惶地逃出了村子四处流浪。我好不容易乞讨到一点食物，保护不好就会立刻被其他乞丐抢走。争执的过程总少不了被拳打脚踢。那年冬天真的很寒冷，下第一场雪的那天我以为我要死了。”

黑袍少年温柔地笑了。

“那天，我蜷缩着躺在阴暗的巷子尾。整个身子已经麻木了。我望着白茫茫的天地间漫天飞舞的雪花，我看到了阿娘笑着唤我的名字。我以为是阿娘来接我了。当我再次睁开眼，我以为我看到了天神！一身洁白的衣裳，温和的眸子。师傅，那一刻我永生难忘。幸好后来师傅你没有赶我走，给了我一个容身之所。”

“天神？”九瑟苦笑，原来万舴在你心里的地位已经高到了这种地步！为什么那时候先遇见你得人不是我呢？

“我看着师傅就想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好的人啊，你就是我留在尘世的一丝希望。或许‘天神’这两个字还不足以描绘我心里的那份神圣。可我想不出别的词了。”

九瑟忍住心里的酸涩。“温和”这个词怎么可能是形容万舴那个魔头的！趁着他醉酒，不如一起问了吧。九瑟斟酌着开口:“你觉得师傅是一个温和的人？”

黑袍少年又笑了:“师傅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温和的人啊！”

九瑟疑惑:“就算培养了那么多邪士，屠尽了半个修真界跟魔界？还逼你帮他做了那么多你不想做的事？”

黑袍少年急了:“不，师傅让我做的就是我想做的事。因为，我知道，那不是师傅的错。不管什么样的师傅，对我来说都是最温和的人。”

九瑟要气笑了，“杀人难道还不是错吗？”

黑袍少年笑得神秘:“因为我知道师傅有自己都不知道的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