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症

“须臾症防治最新通告：

近期在停滞的大陆，有须臾症感染者的报告。依照先驱者颁布的须臾症防治条例，为防止须臾症扩散蔓延，请居民发现行为异常的人时及时报告守备队，避免与感染者产生任何接触或交流。”

kobaiasy最近天天都接到这种传单吗？

涟漪是。

遇到kobaiasy，差不多过去30年了。

我在城镇边缘借了一块土地，和他一起盖了一栋小房子，在这里生活着。

在这期间，我和他相互交流，学会了对方的语言，理解了对方世界才有的概念。

我才明白，原来永远世界的语言中，很多用不到的词，原来是用来形容须臾人的。

我知道，他现在身患重病，而永远世界是没有药的，他很快就要死了，永远的死亡，不会再重生。

涟漪老师，你想说什么？

虽然他的年龄对我来说几乎等于不存在，但是他的知识却远比我更渊博，身为永远人的我，从来都不会去思考什么。

他在短短几十年的人生里思考了比我多得多的东西，将它传授给了我，慢慢的，我也就开始叫他老师了。

kobaiasy你的年龄大概是多少位数？

涟漪连位数都忘记了。

kobaiasy也就是说，其实你不止遇见过一个，像我这样从须臾的世界漂流过来的人吧。

涟漪这是必然的吧？

30年过去，我还和原来一样，他却越来越苍老。

kobaiasy咳咳，咳咳咳……

他的咳嗽越来越频繁，有时候还会咳出血。

kobaiasy我能感觉到，我很快就要死了，也许就是今天，也许是马上。

涟漪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kobaiasy不，什么都不用做，陪我到最后就够了。

涟漪嗯。

kobaiasy我年轻的时候，我的父母对我并没有什么期盼，他们给了我很大的自由和支持，能让我放心地去参加航海。

kobaiasy在我24岁的时候，我的父母因为遗传病而去世了，而我当时正在海上，已经两三年没有见过他们，我没能见到他们最后一面，这是我的遗憾。

kobaiasy我33岁那年，成为了一艘船的船长。那时的我觉得，恋爱或者结婚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和我的船一起远航，前往更远的地方，向永远世界进发，就是我生活的全部。

涟漪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kobaiasy来到这里之前，我的船上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和我的船上唯一剩下的一艘救生艇一起漂流了很久，我以为我要死了，但是没想到醒来的时候我已经漂到了沙滩上，遇到了你。

涟漪也许在这之前，我已经听过一模一样的经历了。

kobaiasy涟漪，在我死之前，你能告诉我你的真名吗？

真名是永远人绝对的秘密，即使不告诉任何人，也是很正常的。

但是如果说对方是一个马上就要永远死亡的须臾人呢？

涟漪我的真名是……rein karnate

kobaiasy我记住这个名字死掉的话，就等于是永远记住了吧。

涟漪可是我并不能永远记住你，大概过100年左右，我就想不起来你的事情，也许200年左右，就已经完全忘掉你了。

kobaiasy我并不奢望你能永远记住我，我只希望有一天，你到须臾世界时，能把我的故事带回须臾世界，不要让我成为茫茫多的失败者之一，不要让须臾世界的人们失去远航的希望。

涟漪我会的。

kobaiasy艰难地坐起来，我坐到了他的旁边，把他搂在怀里。

kobaiasyrein karnate，虽然我对你来说只是须臾，但是……你是我的……永远……

怀中的他不再呼吸，慢慢的冰冷下来，然后变得僵硬。

涟漪老师，醒醒。

怀中的人并没有任何反应。

涟漪你又发臭了，洗洗澡吧。

我的鼻子传来一股难受的感觉，眼睛里像是进了沙子一样流出眼泪。

涟漪真的不会重生了吗？

涟漪……永远都不会了吗？

我按照他生前所说的，把他的遗体埋在了相遇的海滩。

他说的没有错，尽管我是他的永远，但是他对我来说只是须臾，在我漫长的人生中，他仅仅存在了几十年，与踩到石头绊倒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我很快就会忘记他。

回到了我们之前居住的地方，现在他已经不在了，这块借来的地也该归还了，我也该把一直留在手里的记录交到记忆中心了。

涟漪老师，你记得我的——

kobaiasy已经不在了。

既然他不在了，很多东西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我把他的衣服和被褥全部都搬到河边烧掉了，这样我就只需要背着我的包出发，在路上去退掉土地就好。

涟漪呜……

烧掉这些东西的烟雾有点辣眼睛，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

我知道，拥有了须臾的感情的我，本身也是须臾的，我的记忆只能维持区区一百年，很快我就会变回那个没有感情的，永远的我，直到下一次再获得感情，接下来便是永远的轮回。

须臾人和物品一样，都会永远损坏，不同之处是，物品之间没什么区别，只要损坏了，替换一个就好了。

如果说我能找到一个与我同类的，拥有感情的永远人，与他生活在一起，是否就不会再失去这份感情了呢？

新芽这位记录员，你看起来好像很奇怪呢。

我回头看到了站在我背后的，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新芽你说，我要不要向守备队报告，须臾症的感染者就在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