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开、开什么玩笑！”温峤语无伦次。

　　“你自个儿都写明白了，”凌然当然不会放过这大好的八卦机会，便将温峤的作业本在她面前摊开，右下角那“tjz”三个字母几乎贴上了她的脸，“还好意思说我。”

　　“不、不是的！”她辩驳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橡皮将它们擦了干净。

　　凌然瞧着她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不禁大笑出声，仿佛收获了稀罕战利品似的——却忽然听见上课的预备铃，方才赶紧往任课老师办公室跑去了。

　　凌然刚一走，陶鲸渚就用中性笔戳了戳温峤的后背。

　　“你又捣什么鬼？”温峤头也不转，没好气地讽了一句。

　　“下次别用小写字母了，我的名字缩写应该用大写字母。”

　　说罢探探身子往温峤课桌上丢了一个纸团儿。

　　温峤将信将疑地打开，上面赫然写着“T.J.Z.”的字样，还是马克笔加粗版。

　　温峤再次把脸羞了通红。

　　回头去看时，男孩儿却像方才一样假装打盹儿。

　　暖融融的朝阳从窗帘缝隙里斜射进来，在他身上抹了两道灿灿的金色，刹那间温暖了枯燥无趣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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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到底有什么主意？”

　　蒋道帆挑着眉毛，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

　　白琪琪不言语，只是淡淡一莞，旋即向学校后面的小巷子深处走了些许，直到商业街的喧嚣声都被远远隔在身后，方才淡淡一莞，旋即熟稔地脱了校服外套搭在肩头，露出里面的黑色朋克风皮衣，末了接过蒋道帆递给她的斜挎包。双马尾中的一绺白色头发在夕阳的映照下格外刺眼。

　　“还能如何，不过在他俩中间插上一脚罢了，”白琪琪斜睨了一眼教学楼的方向，轻声哂道，“陶鲸渚是什么德行我还能不知道——偏偏那小姑娘又是个心思缜密的家伙，想让她误会他还不简单。”

　　“这么说来，你已经有计划了？”

　　蒋道帆三步并作两步跟上去，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瞟了一眼白琪琪，旋即自言自语道：“他妈的，卑鄙的野种，敢不把老子放在眼里，老子今番抢定了那小姑娘，到时候非把你教育到认不得亲妈为止。”

　　声音很轻，却字字都被咬得极重。

　　火烧云和晚霞的光芒炙烤着蒋道帆的半边脸，将他脸上两道伤痕映得深陷。它们宛如两条静止的蜈蚣似的在他的额头和眼角蜿蜒盘旋，狰狞可怖的模样好像下一秒就要从他脸上跳下来似的。

　　白琪琪略微颔首：“大哥您放心，只等小家伙哪天一个人出了校门，便任您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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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温峤的要求，陶鲸渚在她生日那天果然换上了粉色的衬衫。

　　那天的气温毫无征兆地骤然降低，自然也就带来了采石屿这年的初雪。尚未破晓，天空便搅成了褐色的一团，又在边边角角涂了云霭的深灰，层层叠叠竟如同醉汉胡诌的油墨画似的潇洒恣意——如此委屈了一个钟头，等到日出的时候，终于零零星星地洒下雪来。那雪原本是芝麻大小的玻璃碴儿，且杂糅在雨水里，方才落到身上惹了一阵儿惊喜，没走出半步便融化无影了。又过了约莫两个时辰，那雪才开始渐渐大了起来。片刻功夫，周遭的矮冬青、共享单车和公共垃圾桶上便载了一肩薄薄的纯白。偶尔有几个顽皮的孩子，方才在泥地或海滩上摸滚打爬着玩耍，此时竟嫌那白色过于端庄整饬，非要在上面按下两个黑乎乎的巴掌印儿。

　　即便如此，但凡下雪天气，在临海都市的历史里都算是稀奇事。

　　因此温峤早早就醒了，不动声色地躲在被窝里，听着走道里父亲的脚步声渐渐变小——刚要洗漱出门，又不放心地趴回窗边探着身子去望他的背影，直到他乘坐的公交车鸣着汽笛隐没在公路来来往往的车流之中，方才长长舒了口气。

　　温峤选来选去，最终还是穿了那条蓝色连衣裙，又套上了一件白色的厚羽绒服。她刻意仔细打理了刘海儿和鬓发，认真地梳好马尾辫，又涂上不常用的淡色唇釉。视觉的记忆真是奇妙——由于她初识陶鲸渚的时候，这条连衣裙便惹了一身泥泞，虽然尴尬，却也因此与那段特殊的故事之间有了联系。后来每每看到它时，即便只是伸手在衣柜里摩挲一番，那些汹涌而来的回忆也能在她唇角凹出两枚小酒窝来。

　　温峤见到陶鲸渚的时候，他像个小大人似的斜靠在森林公园景区正门的红漆雕花木柱上，穿着粉色的长袖衬衫，还规规矩矩地打了深蓝色领带。

　　揉碎在他肩头的几片雪花，在他的粉色衬衫上点了零星的胭脂红。

　　男孩儿远远望见温峤，便将双手背在身后，迎着海风和雪落的方向朝温峤走来：“surprise！”

　　料峭海风夹杂着团簇飞雪，一股脑儿迎面撞碎在他前额的发际，旋即又跌落在他的颧颊，深溺于他的体温，最后在鼻唇两侧化作晶莹剔透的星星点点。

　　温峤一愣。

　　他灿烂地笑着，略偏了头，眉眼微微弯起，浅棕色的发丝间闪过凝水的光。

　　等温峤走近了些，便从身后伸出双手举到她眼前。

　　手中捧着一只半臂长、浅棕色的泰迪熊毛绒玩具，它的颜色恰与男孩儿的发色相似。于是毛绒玩具憨态可掬的模样，便被原封不动地复制到了陶鲸渚身上。

　　“怎么样，喜欢吗？”陶鲸渚将泰迪熊塞进温峤怀里，“跟你床头上那只，恰好配一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