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卖糖人的周老四在这上京城生活多年。他做的糖人样子好看新奇又好吃，生意一直不错。自他老婆子前两年走了以后，他就一直是一个人生活，膝下无儿无女，街坊邻居都觉得他可怜，可他自己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清净。

“周老四，你说说你，这么多年了，也不续个弦，一个人过着不苦啊？”隔壁家的媒婆总是来劝他。他正推着摊子准备出摊，今晚有上元灯会，他向来要提前去。他闻言摇了摇头，乐呵呵的说：“我觉得一个人挺好的，我又不是缺胳膊少腿，能照顾好自己！”

饶是这媒婆再能说，也禁不住被人三番五次的拒绝。见他不听劝，长长的叹了口气，甩了甩手里帕子，扭着不算太细的腰走远了。

“老伯，来一个最漂亮的糖人。”刚摆好摊子，便来客了，

“好嘞！您今日可算是来着了，今天是上元灯会，老头子我特意做了平日不会做的糖人呢！可甜了！”周老四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准备接过那人递过来的钱。

那人递过来的是一锭分量十足的银子。买个糖人，至于给这么多吗？周老四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就看见一个身着玄色衣衫的中年男子，其实他的年纪不算大，模样俊美，约摸四十多岁，周身还有着隐隐约约的贵气。可这眼角的细纹倒是不少，眼睛里也透出一股子浓浓的苍凉感。明明年纪不算大，可却活脱像一个暮气沉沉的老朽。

“客官，”周老四不太敢接过那银子，两只手局促的抓着粗布衣衫的边角，“您这给的太多了，小人今日没有准备那么多的零钱，找不开。”

那人闻言倒是笑了一笑，不过笑容很快又消失不见，就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湖泊，只泛起了星星点点的涟漪。

“无妨，你都拿着吧，我家娘子很喜欢吃你们家的糖人，每年都要吃很多，这是你应得的。”说到自家娘子的时候，那人的眼中才闪过一丝暖意。

“这——好吧，多谢郎君了。这样吧，小人多给你几串糖人！”周老四收了钱便从众多糖人里挑了几个最大最漂亮的，递到眼前这位客人手中。

那人接过糖人以后，说了一句“多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两只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手里的糖人看，仿佛中了邪一般。

“诶——这人可真是怪！”周老四狐疑的看了几眼后便又继续收拾自己的摊子。不知道为什么，那位奇怪的客人走了以后，他脑子里突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遇到的一对年轻小夫妻。

那年上元节，周老四照理在街上等待有人光顾。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男一女，吸引住了他的目光，不为别的，因为他们俩看起来实在是太登对了，男子金冠白衣，容貌俊美，女子红衣乌发，娇小美丽，走在一起可真是郎才女貌。不止是周老四，街上的许多人都在偷偷打量他们俩，只是那小郎君正侧目紧紧的盯着自己身旁的女子，眼里容不下其他也不知道那小郎君对小娘子说了什么，那小娘子听了后害羞的埋下了头，他们俩并没有发现有人在看他们。

是人总是爱看美好的事物和人，周老四也不能免俗，乐呵呵的看着这一对璧人。许是有缘，不过片刻，他们俩便向周老四走了过来，准备买糖人。付钱的时候，小郎君也还牢牢的抓着女子的手，还是小娘子小声提醒，他才放开。

不过在小娘子买完糖人高兴的回头去找那郎君时，却发现小郎君不见了，抬眼一看，原来是再和另一个女子说话。小娘子看见这一幕，伤心的回过头走了，她并不知道在自己回头走了时，那小郎君正好回过头来在看她，堪堪错过。

目睹了全过程的周老四连连摇头唏嘘。

等到灯会散场，周老四准备回家的时候，那小郎君又回来了，“老——老伯！”他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看来是跑来的，“麻烦你，再卖给我一个糖人吧！”

周老四一脸为难：“小郎君，不是我不愿意卖给你，而是今天买完了啊。不如这样，你明日再来，好吗？”

“不行不行！”那少年闻言慌乱的抓住摊子上的支架，生怕周老四真的走了，“老伯，必须是今日才行，有劳了！”说完就朝周老四弯腰行了一大礼，周老四吓坏了，连忙去扶，“诶诶诶！小郎君这是做什么，小人可受不起，快起来。罢了罢了，小人就再为郎君做一个吧！”周老四说着便手脚麻利的做了两个又大又漂亮的糖人，递到小郎君的手里。

“多谢老伯！”如愿拿到糖人的少年顿时喜上眉梢，付了钱后，脚步生风的走了。那串糖人，想必是拿去哄她的心上人了。也不知道后来哄好了没有？

这么多年了，他们还会再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