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到底在玩什么花样?”一直在旁边的江澄终于忍无可忍,“你以为如此躲躲闪闪就能躲过去?今日你江九重若不给我们一个交代……”
他打断他的话:“我需要跟你们交代什么?”
闻言,江澄眼中沉了几分,手上不自觉的去碰他的紫电指环。江九重自然看的清楚,淡淡说了一句:“我劝你别跟我动手。”
江澄盯着他,明显对他的威胁视若无睹。江九重也同样盯着他,目色淡漠却并不沉寂,反而压着丝丝难明的光亮。
“你有这时间找我麻烦,还不如帮你侄子擦擦眼睛,识人不明可是会要命的……”
“你敢诅咒他?”江澄目中一凛,手中紫电随即便朝他而来,众人都是一惊,谁知,那裹着强劲灵力的软鞭并未落到江九重身上,反而被他一把攥住,只捏的那紫电灵力输送不畅……
江澄也是一愣,他诧异此人竟然能不费吹灰之力接住他的紫电?修为深不可测。
“看来江宗主这些年在莲花坞过的甚是安逸,修为可没什么长进。”
“你……”江澄就要将紫电抽回来,谁知江九重却没松手,“放开!”
他盯着他:“江宗主,你在我这的特权早就用尽了。”说完便松开了。
江澄莫名怔了一下,他刚刚贸然出手以为能占上风,未曾想却被这人轻而易举的化解了。若要再度交手,胜负难定,他不敢冒这个险。
“我不爱管闲事,”江九重扫了一眼面前的人,“只要诸位不招惹我,我们便各自安好。”
魏无羡道:“此番分明是你先挑事。阿凌冲动,我们尚且不提,但思追何曾冒犯你和聂怀桑?若是人人都像你这般蛮横无理,背后欺压其他家族弟子,岂不荒唐?”
江九重道:“见邪不止,见奸不除。既非益友,也非良人。我不过毁他一张破琴而已。”
他说此话时,面色难看的紧。
“你可真是胡说八道!”魏无羡明显也怒了,“思追岂容你如此诋毁?”
“我也就说这最后一次。不就一张琴吗?回去我让温宁重新挑一张给他就是。诸位也无需在这里纠缠不休了?”
说着,江九重就准备离开。
“站住!”魏无羡上前拦住他的去路,“你以为随随便便赔一张琴就罢了?你可知道那张琴对思追的意义?”
闻言,江九重冷声道:“不明白的是他。”
正因为那张琴寄托了当初他对他一切美好而又殷勤的期望,看到他如今长成这样,他才出手毁了他的琴!
也是在毁那些虚无缥缈,一直困他的曾经与过去。
魏无羡盯着他:“这便是九玄宗一宗之主的处事之道?以强欺弱,以大欺小,蛮不讲理?”
“你想怎样?”
“道歉!”魏无羡毫不犹豫,“跟思追道歉!”
江九重笑而不语,旁边温宁立马道:“魏公子,此事是阿苑的错,怎么能让公子跟阿苑道歉?”
魏无羡又气又恼:“温宁,此人不仅毁思追法器,还在众人跟前诋毁思追,如此行径,难道不应该道歉?”
温宁道:“魏公子,你不明白,公子不会伤害阿苑。”
“温宁,事到如今,你还帮他说话?”
“魏公子,我不是偏帮公子,我说的是实话……”
“……”
温宁同魏无羡辩解起来,道让周围的人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鬼将军不是魏无羡的忠仆吗?
怎么会一味替那江九重说话?
而且,那蓝思追是他唯一的亲人,他竟然还能由着外人欺负?
都觉得这温宁是脑子坏了。
就连蓝思追也觉得不可思议。
这时,聂怀桑突然对蓝湛道:“仙督,此事你是何意见?”
蓝湛看了他一眼,继而对魏无羡道:“此事到此为止。”
“蓝湛……”
聂怀桑赞了一句:“还是仙督智慧,这事就到此为止,以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路,各行各的道。”
说完,他上前对魏无羡道:“魏公子,不过一件小事而已,你何必追究呢?”
魏无羡看了他一眼,强压下怒火:“蓝湛既然说不追究,那便不追究。可若是江宗主再有下次,亦或是再出言诋毁思追,魏无羡定要同江宗主好生计较一番。”
聂怀桑一笑:“魏公子放心,我江兄只是爱开玩笑罢了。”说完,他又压低声音道,“九玄宗宗训:其心不正,所动悉邪。己身不正,何以正人。蓝氏雅正二字,束外形却不约心,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已。”
“聂怀桑!”魏无羡不由得提高了声音,“你……”
聂怀桑依旧一脸笑意:“人说云深不知处若仙境,却不知那是外面人的臆想罢了。看似美好,实则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却拼了命想出来。魏公子,你看的透那颗四千条家规束缚下的心吗?”
“聂怀桑,蓝氏家规有云,不可结交奸邪。你我何必多言?”
他一笑:“魏公子当初不也被称作奸邪?正邪也好,善恶也罢,不过是那些坐在高位之上的人所立的标准而已。”
魏无羡问他:“你有何资格谈正邪善恶?”
“此言差矣。我聂怀桑或许在任何人面前都没这个资格,唯独在你面前有这个资格。别忘了,我可是魏公子你的救命恩人啊……”
魏无羡看着他,眼里情绪不明。
见他不说话,他拿扇子敲了敲自己的手,淡淡道:“生而为人,谁比谁高尚?观音庙就算二哥不出手,最终含光君也会为了你要了三哥的命。我和二哥替你们担了所有罪名,到头来反倒怨我不善不正。魏公子可曾细想过,究竟是我想要三哥的命?还是你和蓝忘机想要?”
魏无羡莫名怔住了。
“其实,我们都一样。你看,那四千条家规防得住什么呢?无非是口头上的义礼伦常,人心之变幻莫测,哪里是外在的束缚能追的上的?”
“你到底要说什么?”
他依旧笑的温和:“没什么。我就有感而发,这世上何止正邪善变,善恶难分?我是感叹魏公子看似有所得,却是镜花水月,虚妄成空!”
“你未免操心的太过了!”
他道:“你我虽早已断绝来往,但我还是记挂着魏公子你这个朋友。”
“免了。”
“也好。”他一笑,继而声音恢复正常,“魏公子,告辞。”
话毕,他便同江九重一行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
路上,聂怀桑问江九重:“江兄,你都不好奇我同魏无羡说了什么?”
“你想说什么说什么。”
聂怀桑两手一摊:“我还以为你会吃醋呢?”
江九重不解:“为何?”
“唉!我也想问为何啊?”
为何你不吃醋?
他笑笑:“清柠他们今天的夜猎任务还没完成,咱们今天得在山里多转会儿。”
“江兄,照咱们这个杀邪祟的力度,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没邪祟可除了。”
他淡淡道:“善恶一线,佛魔一念。相伴而生,哪有除尽的道理?”
聂怀桑看了看他,突然问了一句:“江兄,你从前不是不关心什么邪祟的事吗?”
他越想越觉得有些奇怪。
自从他们成婚后,江九重带弟子出门夜猎的次数越发频繁了。
而且,九玄宗宗内似乎也在整改扩建,晓星尘等人整日也好像在忙什么。他脑海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江兄,你……你不会是要……”
他想说,九玄宗如今早已有这个实力与世家一战。兴许,他们如今正在为此做准备。
谁知,江九重只是一笑,转而问他:“怀桑,你信光明永存,大道永昌吗?”
聂怀桑看着他,毫不犹豫道:“我信啊。”
“为何信?”
“邪不胜正,天道至理。”
江九重笑而不语。
“江兄不信吗?”
他不答,却问他:“何为天道?”
“……呃……”
他道:“正邪并存,善恶始终。”
“江兄……在说什么?”
他笑笑:“我在说,我存在的意义。”
聂怀桑看了看他,眼中有几分敬意,却也难掩失落:“我明白……”
江九重看了看他,将目光移向远处:“怀桑,我发现我有些喜欢这个地方了。”
他看向他:“真的?”
“我想,我知道以后该行往何处。”
他看着他的侧脸,轮廓分明,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那样的神色他从未见过。
不是欢喜,而是拨开迷雾之后重见光明却仍旧泰然自若。
他的眼中再无阴霾和沉寂,是那样明亮澄澈,光芒万丈。
聂怀桑莫名有些不安,他不愿他做救世之人,但他也不想去碍他的光。
他说:“那……江兄要记得带上我,百年之约既然定了,总是得守。”
他想,就他如今的修为,这一世不过百年。
注定,他无法与他永续。
但他现在,也只求这一世了。
江九重转头看着他,未等他开口,他却忽然伸手将他拉进怀里。
“江兄……”
“留我的是你,不是这世间。”
闻言,他心头微微一震。
江九重说完,又补了一句:“怀桑,来日方长。”
何止百年?
你我定下的乃是千年之约。
我到这世间走一遭,或许只为寻你。
这路黑夜深,可日月之光,不及眼前一盏昏黄。
我寻寻觅觅,终究找到方向。
你信光明永存,大道永昌,我也信。
你信邪不压正,天道至理,我也信。
我不信这世人,我信的是你。
周遭黑雾迷漫,唯你是我的光。
你照亮我脚下的路,我便为你照亮这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