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篇

来贺宾客，除了蓝曦臣，无一不惊诧这江九重竟然就是这九玄宗立派之人。

想当日，在蓝氏清谈大会上，众人还同他呛声，以为他不过是一个依附聂氏的无名之人，万没想到他竟背靠九玄宗这座大山。

虽是喜庆之事，但明显除了聂氏之人，其他人面上并无喜色。

聂氏与九玄宗这门亲事一成，仙门百家的势力格局自然会随之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而这受益最大的，自然是他们一直都看不上的聂氏。

众人都将这局势看的清楚，这喜酒喝到嘴里自然也不香醇了……

江九重同聂怀桑也没空理会那些人的心思，两人郑重拜见过聂遂良后，便一直在聂氏席位上同聂家长辈说话。

聂遂良脸上始终挂着收不住的笑。他一向都对江九重分外满意，认为是聂怀桑几辈子才修来这段缘分，如今得知他当初离开聂氏后，竟然创立了九玄宗，心中对这个小辈除了欢喜，更多的竟是崇敬。

不过短短七年时间，在众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这样一个足以撼动任何一个玄门世家的门派就这样明目张胆的立在这离凰灵山之上。

他自问，就算给他几百年，他也做不出这样的成就。

在为聂怀桑高兴的同时，他也不免暗暗嫌弃自家这个不争气的。

但凡聂怀桑有那么一点点夺目之处，他也不会为江九重抱屈。

这俩人一身喜服立在他面前，怎么看，那江九重都不似这凡尘之人，而他那从小惯到的侄子，虽说比起普通人来说，才貌还算拿的出手，可立在那江九重旁边，简直就是……惨不忍睹。

他自问聂氏基因还算不错，当年聂明玦虽说性格暴躁了些，却也是一等一的美男子，这个聂怀桑怎么就能完美的避开他聂氏所有的好基因？

趁着晓星尘同江九重说话，聂遂良将聂怀桑拉过去，低声问他:“我给你准备的嫁妆，你怎么没带？”

“江兄说，东西太多了，让留在聂氏……”

聂遂良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小子昏头了，那可是我特意给你准备的。”

聂怀桑不以为意:“大伯，江兄才不会在意这些东西。你准备的那几百箱东西，我看着都累赘。”

聂遂良不悦的看了他一眼:“你就这么心安理得的一毛不拔？你脸怎么这么厚？”

聂怀桑笑道:“大伯，江兄岂会在意这些？”

“我知道他不在意，可人家不在意，你也不能不表示啊？我聂氏也不能不表示？九玄宗送来的礼单你看了吗？”

聂怀桑拿扇子戳了戳手:“太厚了，没看。”

聂遂良气的拍了他一巴掌:“我聂氏怎么会有你这种没心没肺的家伙？”

聂怀桑伸手拉住他的袖子，打趣道:“大伯，你说你生气什么？咱们聂氏最宝贝的不就是我？我都在九玄宗了，江兄还看不出咱们的诚意？”

“你啊你……”聂遂良被他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是为你担心……”

聂怀桑怎会不明白聂遂良的意思，可聂遂良越是这样为他着想，他却越是淡定:“你侄子我有这么差劲吗？”

“哼。”聂遂良嫌弃的冷哼一声。

“大伯，”聂怀桑笑着看着他，“你不了解江兄，他若是看不上我，你给他一百个聂氏，也撮合不了你侄儿我和他的缘分。”

“你……我实在不知道这江渊看上你哪点？”正因为聂遂良看不出来，所以他才为他们的未来隐隐担忧。

可明明他心底对江九重此人也是放心的。

聂怀桑随口打趣道:“大伯，你这没成过家，连姑娘小手都没拉过的孤家寡人，就别瞎操心了……”

“聂怀桑！你这个混账！”聂遂良闻言，眼里怒火一勾，气的抬手就要揍他。

“江兄，江兄……”聂怀桑一见，吓得赶忙躲到一旁江九重背后。

江九重护住他，拦住满脸怒意的聂遂良:“聂先生……”

“这个混账玩意儿……”

“怀桑不懂事，还请先生莫要同他计较。”

可江九重说这话时，聂怀桑却偷偷从他身后探出头冲聂遂良做鬼脸……

聂遂良强压着对聂怀桑恨铁不成钢的怒火，继而看了看江九重，顿了半天才缓缓开口:“江渊，今日是你和怀桑大喜之日，我本不该问，但想来想去，我还是想问你一件事。”

“聂先生请问。”

“为何是怀桑？”

聂遂良想说，他的侄子几斤几两他比谁都清楚，江九重这样的人，他是很喜欢，他也为聂怀桑打心底高兴，可他聂遂良不是轻易被这些东西晃花眼的人，比起可望不可即的东西，他更希望聂怀桑的归宿是平平淡淡，踏踏实实，起码那样真实。

他这样一问，连带江九重身后的聂怀桑都顿了一下，他也没想到自己这位暴脾气的大伯竟然会在此刻当着他们二人的面问江九重这个问题。

虽然他想听江九重的答案，可是，他又怕听到他不想听到的答案。

聂遂良看着他，神色郑重。

他虽然时常嘴上嫌弃聂怀桑种种，可在他心底，早已把这个侄儿当做亲子一般。

“没有其他人，只能是他。”

聂遂良皱眉:“你是说你身边没有其他人，所以你才选了怀桑？”

身后，聂怀桑也望着他。

他缓缓道:“于我而言，是这世上没有其他人。”

聂遂良不解他何意，可聂怀桑却已经明了于胸。

他看着他，眼眶忽然湿润:“江兄……”

聂遂良道:“这世上怎会没有其他人？就算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怀桑他……”

“不会有了。这世间万古如夜，一片荒芜，生灵早寂，怀桑是唯一的生命，是唯一的光，也是我存于此的理由。”

聂遂良莫名心头一震。

他只觉得这话听起来，莫名凄凉悲怆。他忍不住再次打量面前这个人。这个人明明此刻就真真切切立在他面前，可他却觉得，这人像是浮于世外，早脱凡尘一般……

“江兄……”可聂怀桑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他上前紧紧抱住他。

他明白了。

若是在这之前，他心里还有什么疑虑，那么在这一刻，所有的疑虑，所有的担忧，所有已经发生的，还未发生的试探和不安全都烟消云散。

他的江兄，这一次，是为他而来。

“江兄，”他抱着他，轻声唤他，可刚出口，眼泪便止不住往下掉，“我怕我不够亮……”

他怕他不够光亮，为他的江兄散不开这世间的黑暗与迷雾。

江九重伸手轻轻抱了他一下:“这里够黑，所以，一点光就够了……”

“……”闻言，聂怀桑泪如泉涌，不能自已。

聂遂良看着他二人，虽不明白他们究竟在说什么，可这一刻，他突然不再怀疑，也不在担忧他二人的未来……

甚至在他心头隐隐生出一个坚定的信念来，聂怀桑，他这个不成器的侄子，将是面前这人珍而重之之人。

世间万灵，无人可敌。

他想着，心里甚是欣慰。

这世间，终是有一人，会替聂氏护着他这个侄儿。

既如此，他这做大伯的，还有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