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安和瑛双手环住夜随风的脖子,素白的手中一把华贵的雕花金匕首,直直悬于他的喉头前方,微暖的光芒打上刀背上,也只能折射出冷冷的银光。
夜随风的头微微后仰,一动不动,手中却打出一个手势,警告秦时明不要私自行动。秦时明见此,颇为失望地耸耸肩膀,止住想要上前的步伐,站在后头跟皇上身后的秦时凌挤眉弄眼。
秦时凌瞪回去,衬得鼻梁上的刀疤更显狰狞。秦时明倒是不怕,继续和自家大哥进行亲密的互动。
而作为背景音乐的是夜随风略带颤抖的质问,以及安和瑛冷漠的回答。
还真是个热闹的新年啊。芜撑着下巴,老神在在地坐在自己的小桌子后头,歪着脑袋,津津有味地看着眼前这一出大戏。
至于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呢,时间还是要倒回到稍早一些。
在子夜之始,钟声敲响之时,殿外出现明灭的火光和凌乱的脚步声。开始只有夜修闵望着外面不言语,其他人大多数都呆呆地望着上首的皇帝,不知道他为何如此。等到声音渐近,嫔妃们也意识到了些许不对劲,手足无措地东张西望,希望能找到一个可以指导她们进一步动作的领头羊。
然而,直至夜随风裹挟着血腥气,领着一队身披盔甲的士兵进来,身后压了她们的父亲和其他朝臣们,都没有人有动作。
毕竟她们只是常年温养在深宫大院的娇花儿,哪见过这些啊。全都吓的音儿都发不出来,更别提有什么动作了。
于是,在这么一片诡异的寂静里,夜随风也不和夜修闵玩“你不动我不动谁先动谁是小狗子”的游戏,执着他这些年闯荡江湖用的那把初云细雪剑,指着夜修闵,朗声道。
“夜修闵,你为了一己之私,杀兄弑父,假传圣旨,谋求皇位,是为天道而不耻。今日我就要为死去冤魂,还有我大燕百姓讨个公道!”
夜修闵盯着夜随风,冷哼一声:“皇弟,你倒是也学会了这些冠冕堂皇的做派。你说我假传圣旨,谋取皇位,你有什么证据吗?”
“当然。”夜随风让秦时明拿出一卷明黄色的圣旨,交给身后的朝臣传阅。“皇兄,人在做,天在看。坏事做多了,即便你现在是皇上,也迟早会败露的。”
夜修闵冷笑,一言不发,看着底下日夜喊着要为他分忧的好大臣们拿着那到圣旨,颇有其事地不住点头,窃窃私语着。然而给到江丞相时,他只是盯着那个递给他圣旨的同僚,眼神锐利,看得那人脸冒冷汗,瑟瑟发抖。
丞相摇摇头,别过头不再看他。那人长呼一口气,赶忙将手中的这个烫手山芋递给丞相旁边的工部侍郎吴晓。吴晓也是先皇身边的老人了,他仔细地浏览了一边手中的东西,似是疑惑,又似是震惊,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这......的确是先皇的笔迹......”
“难不成,恭亲王说的是真的?”
“怎么可能!那日可是文公公亲自宣得旨,而且先皇驾崩那日皇上并未在宫中啊......”
“那是吴大人投靠了恭亲王......”
朝臣们议论纷纷,瞅着夜修闵一脸淡然的样子,吴晓拱了拱手,接上一句:“不过先皇的笔迹,也可能是伪造的。”
“我的好皇弟,吴大人说的你可听清?”夜修闵用中指敲了敲椅子,眼神中全是玩味,“这所谓真正的遗诏,可说明不了什么。”
“那又如何。”
夜随风收起剑,拍一拍手,只见从大殿门口处迅速涌入一群黑色铠甲的士兵,有持弓的,也有持剑的,与最先押着朝臣们的人全然不同。
“这是秦家的黑骑甲......”有人认出盔甲上刻着的小小五瓣梅花,小声惊呼道。
看到自家的黑骑甲,秦时凌也是脸色一黑。他没想到,自己这个不安分的弟弟真的把他们搬出来,还是这样明目张胆。简直是......要翻天啊!
列祖列宗啊,我对不住您们啊!秦时凌泪流满面,他父亲走的时候怎么不把这倒霉玩意一块儿带走呢!
“秦时明,你果真要和贼子同流合污?”秦时凌沉声说道。
“大哥,你不觉得这样比较热闹吗?新年夜耶,多有氛围啊!”秦时明笑嘻嘻地说。
热闹你个头啊!
你也知道是新年,还搞出这么个幺蛾子。
你哥好不容易熬到开心的七天小长假......现在好了,不管最后是个什么结果,他都注定没办法休息了......
我的小长假啊啊啊!
“秦问,你也要和他胡闹?”
秦问,也就是黑骑甲的小头头,瞟了一眼笑得无比神经病的秦时明,又瞟一眼气到升天的秦时凌,面无表情地回答道:“大公子,二公子从你哪儿偷来了令牌。”
秦时凌:......
众人:......
原来这样就可以拥有一个黑骑甲啊。
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是事情呢......
“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偷呢?那是借!借好吗!”秦时明捂着腰间那块纯黑玉佩,上蹿下跳地嚷嚷道,“反正他们现在听我的了!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忽视掉秦时明明显是反派的发言,夜随风轻咳一声,觉得自己要拯救拯救下这里诡异的氛围。
毕竟他们现在是在造反......啊不,夺回皇位,是十分认真严肃的事情。
“皇兄,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这皇位,是皇兄你自己让出来呢,还是要臣弟做些什么呢?”
”毕竟,皇兄的禁卫军,似乎没办法赶到呢。“
看着夜随风胸有成竹的模样,夜修闵忽地笑了出来。
“皇弟,你别着急啊。相比起皇位,我觉得你应该有更加渴望的东西......”
“什么?”
“或者说......更渴望的人呢?”
在夜随风疑惑的眼神中,从大殿正后方珠帘中走出一个孱弱的人来,她一身火红衣裳,佩环叮当,发间是华贵的点翠流苏发冠,有些过于苍白的脸上除了唇间一抹朱红,再无其他色彩。装扮精致如同待嫁新娘,神色憔悴却似冤死鬼魂。
她嘴角带笑,直直走向夜随风身前,却叫他惊出一身冷汗。
“和瑛,你怎么......”
未等夜随风再说什么,安和瑛却绕到他的身后,用双手无比亲昵地环住夜随风的颈脖,手中握着那把他无比熟悉的匕首。
“为什么......”夜随风闭着眼喃喃道,下一秒又忽地睁开眼,朝夜修闵怒吼,“夜修闵,这也是你最爱的女人!你怎么可以......”
“我干了什么?”夜修闵反问道。
“我的皇弟啊,你都带兵将朕和朕的臣子们都围起来了,朕手无寸铁,还能干什么呢?”
“况且,我的阿瑛这么聪明,怎么能不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呢?”
“我干了什么......”
“要我提醒一下么?”夜修闵“怜爱”地看着夜随风,颇像个关爱弟弟的好哥哥。
安和瑛突然抬头,咬着牙开口道:“夜修闵!我们说好了,这一切都由我亲手解决!”
夜修闵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说什么,最终还是点点头,叹口气,像是对现在凶险的局面完全放弃,呆滞地看向远方。
“和瑛,明明马上我们就能毫无顾忌地在一起了......”夜随风忍着哽咽说道,“是不是夜修闵他,他威胁你了?才让你如此对待我......”
“我们明明是最相爱的,不是吗?”
“最相爱的......呵呵,爱?”安和瑛一字一顿,低声笑了。
“是,他是威胁我了。但,那又如何?”
“和瑛......”
“夜随风,你真的爱我么?”
夜随风一愣,立马说道:“当然了,和瑛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够了,我真是看错人了!一个两个的,我的眼光还真是差到了极致!”她突然大声道,泪珠滚落,一滴一滴烫着了夜随风的心尖。
“你爱我?你爱的是权力!”
“避暑山庄我好心救你,你却处心积虑接近我,不怀好意,不就是想要通过我好谋划一切?”
“我不是......”夜随风辩解着,却怎么听着都不是那么有底气。
毕竟,她说的,也不全然是子虚乌有。
“你不是......”安和瑛气得声音都颤抖了,“萧美人那件事不是你做的?江水图那件事你没有参与?夜随风,世人都称你翩翩公子,淡雅如菊,如今看来,也不过一个人面兽心的禽兽!”
“和瑛,我承认,我是曾经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但是这也全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啊!”夜随风诚恳地祈求道,“等事情结束,我立马昭告天下,娶你当我的皇后,唯一的皇后!”
“恭王爷。”、
听闻此言,一直笑嘻嘻的秦时明突然皱起眉头,语气中带了些警告。
然而夜随风没有理会,继续卑微地祈求着:“和瑛,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保证,今生定不会负你的!”
“晚了,夜随风,一切都晚了,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安和瑛低语着,在众人震惊地目光中,狠狠一刺。
“哐当”一声,眼前鲜血迸溅,在苍白的脸颊上开出梅花点点。安和瑛将瘫软在自己身上的身体向前用力一推,夜随风就这样被扔在地上不管了。手中仍握着那把金色雕花匕首,华贵无比,有血液滴滴答答顺着刀刃流下,与殿中终于能发出声音,一声高过一声的嫔妃们的尖叫声中向前缓缓踏出几步。
她看着“回过神来”,脸上带着“温柔”的夜修闵,不等他开口,就先挂上诡异的微笑,柔声道。
“皇上,您答应我的事情已经完成了哦。”
“但是我答应皇上的事情可能完成不了了哦。毕竟,皇上您手中的筹码—那个孩子,已经被我亲手杀掉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