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道济回来的时候,胭脂还是没睡,不晓得在想什么,眉间略略有些烦躁,道济开天眼一看,果真隐隐有魔气缠身,脸色苍白。
胭脂为什么会在凡间?
为什么会有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人?
胭脂真的无恶不作吗?
提防。
他绝不能让胭脂走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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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经雨胭脂透…”
原来是春季了,仍是没彻底过冬,还是那样浸润点点凉霜。一夜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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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那魔女交出来!
把那魔女交出来!
把那魔女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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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胭脂到那里的时候,住持以及和尚们都是一脸难为情,而那些百姓根本不顾别人的意愿。胭脂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性子被激发了出来。
“都安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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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济错愕回头,胭脂一裘红衣,愈发凸显胭脂神经气爽,衬托眉目点若霜般的寒冷以及周身冷冷气压。根本与玉衡的温和性格就是两个人。
看来这事是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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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我想问你,你有没有害过人。”
一旁温和海棠花吹落一瓣,正巧落在她发丝上。
胭脂脸上毫无表情,勾起眼梢扫他们一眼。
“我杀过人,你们还不害怕的赶紧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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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最后一根弦被挑断,雷霆乍作,识海震荡,不啻于剔骨刮肉之痛,随即便是烈火焚心,道济眼眸一阖,以惊人毅力生生忍下这口血。随即旋身攥住胭脂双肩,鼻息喷洒于二人面部中,都道疯和尚喝酒吃肉,可道济身上分明是温柔的檀香,与那些人说的背道而驰,胭脂正感叹间,道济手指倏地用力,欲碎其骨之力。
血丝布于眼白之处,胭脂险些被吓着。不知为何道济对她的情绪起伏如此之高,此番确实怒意过了,与他素然的淡云流水之意相差,犹如上等纸布落墨一差,毁了一方墨宝。举目凝视,压抑着风云波动。幸好,只是胭脂识得他的落魄无力,悻然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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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滚!”
随即,百姓皆唏嘘离开,胭脂自知不过是欲壑难填,治标不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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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寒冷,春寒料峭,沁不出一丝笑意。胭脂害怕漫长黑夜,总是心酸自嘲—魔女怕黑,传出去是要落下笑柄的。胭脂百无聊赖靠在门边,茫然看着烛火慢慢吞噬着什么丹红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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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胭脂回神的时候,不知是谁进了禅房,关上了门,胭脂屏息倾听,显然道济的情绪似乎已经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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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胭脂就知道自己错了,道济站在她面前,呼吸有些颤抖,双拳紧握,受了惊又不可置信的神情。胭脂淡淡抬头,看不清他的眼神。明了淡定道:“我没害人,我除了知道自己叫胭脂以外一无所知,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道济深吸一口气,俯头直视胭脂,一手抓住她的皓腕。有一种莫名的倔强,低沉道:“你没害过人?”
胭脂抿唇别开他炙热的目光,手不自觉抚在胸口衣襟上,感受掌下的起伏以及搏动,只觉面前似乎炽热无比,呼吸都是灼人的。她缩了缩身子,道济上前一步紧箍着她,誓有得不到答案死不罢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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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半伏缩在道济怀中,莫名的感情如丝线一样纠缠着她的心,一时间庆幸夜晚如此,不叫人看得出什么端倪异常,胭脂匆忙点点头,侧身躲开。如火如荼的情愫烧了上来,任凭夜里清冷也无论如何压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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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济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道:“你且放心,若是没害过人,谁也动不了你。”
胭脂低着头,纯净的眸子里跳跃着豆大灯火的影子。柔软温和却带着一丝凄苦无奈,道济目光泛柔,温煦道:“我明日带你去看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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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与道济看戏的时候,胭脂着面纱,一同道济于船上看戏,月型潭水之前便是木台折本唱戏人,扬袖扯嗓爱别离。道济对着那面平地与胭脂撒下什么金光。
只见那仙童忽抛水袖,霎时改换天真烂漫的样子,开腔细细唱道。
道济扬手接过飘落海棠花一瓣,法力如丝线腾飞,后一呵气,待齑粉散去,一粉藕花苞便躺在他手中,转而递给胭脂,笑嘻嘻的道:“此,保你平安,若有歹人,将此绿叶裹皮剥去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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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恨上天不识得人心,胭脂带着面纱在黎明的曙光完全褪去之前在林中散步,静允馥郁泥土芳香沁入五脏六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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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想来那个圣僧也是沽名钓誉。
就是,大白天和那个魔女勾勾搭搭的。
你说,他不会贪恋那女的美色吧。
谁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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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长眉一皱,冷冷道:“你们说什么呢!”
情愫勾着怒火而起,一想到道济为难如此还要保全的人竟然反咬一口,胭脂仍旧是气不打一处来。趁此机会,魔性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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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哪来的一绺黑气,初如被蛇轻咬,随即头脑一痛,识海被人入侵,魔气流窜,如泥鳅一样不停反咬啃食。寒目压抑着诡谲暴戾,筋脉下离奇的气力欲取那人性命杀之后快。
胭脂摸到那个花苞,可是根本来不及了…
胭脂惊慌于莫名痛苦之外清楚感觉到有人攥住她的手递给她一把利刃,随即便是一阵血肉破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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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的欲望愈加浓烈,眼前却突然清晰了起来,胭脂猛的喘气,不可置信眼前血腥场面。只得寻求安心一样用力压了压花苞。
幸好…有你在。
胭脂压下心惊,缓慢走向灵隐寺。
隐隐金光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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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未眠,挣扎于恐恶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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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济盯着面前的尸体,面容尚且姣好的妇女和小孩子,大概是死者的妻子和女儿。一个正在眼眸含着巨大的苦楚,指着道济哆哆嗦嗦说不出话,而小女孩一脸茫然的贴在死者身上,拔出了剑,轻轻唤爹爹,涌出的鲜血,沾上了女孩的裙子。
霎时,道济几乎昏厥。
朱思剑上,分明是胭脂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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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济猛吸一口气,单手运起金光,重重一抛,齑粉散去便是胭脂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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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济目欲充血,龙威尽显,胭脂怔了一下,看着那尸体竟然很是淡定的扫去了衣服灰尘,对着道济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辩解的话,可是那日他根本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杀的人,那日究竟有没有人陷害她,她本人都不知道。
一时,凝滞口头,无从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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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恶的人格,我知道,我甚至为了怕你受伤给了你融我罗汉金身的花苞,可是…你如今…你……
恶做恶事,你始终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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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惊睨着道济,委屈屈辱下的心痛铺天盖地如水般几乎将他溺死。寒芒下银生水汽,雾气奔涌。胭脂加大力气捏住那个花苞,双拳紧握,身体发麻。
道济提剑飙然幻影至胭脂面前,长剑指人脖颈,冰冷的剑抵在胭脂身上,霎时两人眸中风起苍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