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他!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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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隐寺内颂经声音沉静如檀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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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树海棠力压群芳,繁多的叶中隐隐沁出一缕缕红,似少女掩面,绰约羞涩,那耀眼的红又似云霞片片,娇艳淡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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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被铺天盖地而来的谩骂弄昏了头脑。随即迎接的便是一些腐食烂菜,胭脂来不及躲闪,却见一人挡在他面前,霎时,血气四溢,不知是谁抛来的生了锈的刀子插在道济手臂上,几乎穿骨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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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济呼吸明显颤了一下,转过身来看着胭脂,一双瞳孔显然是深到了极致。
“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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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僧,杀了那个魔女!”
掌心被沙石硌的生疼,道济弯腰抱起了胭脂,护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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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僧!你快杀了他!
他是恶魔的转世!他会害死我们所有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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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分明没看到过胭脂害人,更何况他深知胭脂心性,道济深吸一口气,道:“你们有看到过她害人吗?”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
是啊,这不是养虎为患吗?
法师说的没有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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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如此。
“这个妖孽是恶的转世,而善的转世才是真正的胭脂姑娘,不就在圣僧你的身边吗?”
道济愕然抬头,对上那人一双狭长漆黑的眸子—大鹏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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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火喷涌而出,道济对着大鹏无声施压。
“圣僧,我在你眼中看不到一点怒火,而是无力。”
耳边,大鹏得意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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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坤洞,道济只身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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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中黑暗一片,腥臭腐烂的气味更是不绝。道济踏着尸骸泥骨,手掌一扬,佛光曳过他仍旧冷静的眸子。
幽森的淡蓝光芒隐隐淹没于黑暗,道济佛光扫去,竟广阔一片,待哭嚎声退却,谁也不敢爬出污泥中望一望降龙罗汉的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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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坤捏着那颗珠子,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
道济瞟了一眼,却是从未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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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龙,这是分魄珠。
分魄珠?
人,都有善恶之分,这个分魄珠不过是将善恶分离罢了。那个恶的转世,我已经送到你的身边了。
是你煽动的村民?
是啊,降龙,你扭转不了人性,自私自利。保全自己牺牲他人。
哼,花言巧语,为何我未见过这所谓的分魄珠
信不信由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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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坤知道,道济慌了。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但得夕阳无限好,何须惆怅近黄昏。
鲜少,日色灼灼之气便是脱身无边无际的月色宝珑中。胭脂靠在禅房叠起的被子上,望着血色残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眸色迷茫暗沉,似乎,是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浑身散发点点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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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济走进禅房,丝丝缕缕的感情缀染在他凌厉的眉峰中,看着胭脂却是不知从何开口,被人砸的那一幕始终让道济和胭脂难以忘怀。
“你…你可有记忆?”
胭脂轻轻蹙眉,摇了摇头,他除了知道自己叫胭脂以外,他不记得任何东西。记忆当中是迷茫的空白。
随即烦闷的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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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渐现,朦朦胧胧下起了裹挟丝丝凉意的雨,胭脂和道济一同倾听雨坠在大理石上的声音。
滴答…滴答…
胭脂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并未关上窗,似乎想要沉浸在肆无忌惮的凉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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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似金浮云南,云霞之上脱离凡间,道济撩起衣袍,虔诚跪在云上,伏跪竟是不肯抬头。
“我佛慈悲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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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祖修得正果,显露之下为元神金身,只用内力与道济交谈,如此一来更是穆肃。
“欲如浮云遮眼,空无一物才是真,难逃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七苦之上的苦,便是不知佛法苦。”
“室家内外,兄弟妻子,共相恋慕,一朝破亡,为人抄劫,各自分张,父东子西,母南女北,非唯一处,为人奴婢,各自悲呼,心内断绝,窈窈冥冥,无有相见之期。皆郁郁而终。而其有一女,佛性禅心,最终由空寺住持度化,便是如今的北平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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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济叩首,眸色痛苦的发亮,佛祖似有若无的叹息,一道金光便挟着道济回了灵隐寺。
“缘之空,情之尘。”
终究不知是谁怜悯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