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吵,胭脂与狼被圈在一个还算宽阔牢笼中,远远可望密密麻麻的人群。
胭脂脸色霎时一白。
刘娟直起身子,嘲弄的看着胭脂。
原来是报仇来的,后台果然强大。
一块血肉,淋上香气的药粉。胭脂这才感觉到浑身无力,汗水直流。那夜的药粉就是这个味道。那块肉抛到胭脂脚边。
“你将这块肉喂给狼,不久我就放了你。如果你不肯,那么就是被狼撕成碎片!”
胭脂望去,皆陌生面孔。
心中凉透。
但还是傲骨凛凛一脚踢走那块肉,负手挂着不屑的笑容。
.
“滚。”
刘娟气结,手中火折子点燃直直烧断了锁链。
狼舔舐着爪子,疾速奔来直取胭脂雪白脖颈,想要饮下青白筋脉下的温润血液。
胭脂翻身冲着狼最薄弱的脑处狠狠拍了一掌,掌心还是被狼如刺的皮毛刺痛了一下。
狼更加掩饰不住食肉的渴望,张着血盆大口扑来。
.
耳边刮嗖嗖带着血腥气味的风,胭脂躲闪不及只好用手臂格挡,霎时,尽数被卷入口中,饿狼嘶吼了一声,尖锐厉齿刺破了胭脂肌肤,整条手臂如同被来回扔到绞肉机里翻滚一样。就连骨也被刺透了。
胭脂强忍冲天痛楚,以手臂为支点撑起身子踹向饿狼下颚,借力向后退去,胭脂眯眼,忍下心来去看那条不知道有没有被扯断在狼口中的手臂。
.
“有趣有趣!”
纨绔公子哥儿皆笑出了眼泪,带着兴奋不肯眨眼放过这个刺激的画面。
“如果那块肉能被狼吃下去就好了。”
“你……哈哈哈……”
.
胭脂蹙眉。
人之初,性本善吗?
富贵子弟就可以视人命如草芥如粪土?
可胭脂又做错了什么?
她害过这些子弟中任何一个人么?
此刻,杀死她的不是狼,而是人心。
胭脂摇了摇头,轻轻呢喃了一句。
我佛慈悲。
.
血气突然充裕了,饿狼哀嚎了一声,竟是死不瞑目。
.
梦里不知身是客。
袅袅余烟,越近越浓,遮天蔽日,竹林亭外,竟是恍若九重上天境,净如极致,叫人生不得一丝污浊之心,桃花抖抖簌簌,粉青交错,你来我往,似乎天镜如棋盘,景色如旗子,人仙佛如棋中棋。踏玄雾,天际晚,风萧萧夙,兵入关雨雪落骤。
.
“我佛慈悲,阿弥陀佛。”
光芒万丈,却耀而温和,大道无情,上善若水,厚德载物。佛祖淡坐团云中,从来…从来都是这般不见首尾的样子,独独留下些许温暖的金光。
“你觉得缘分是什么?”
“是一杯茶,绵绵不绝,品不透。”
“其终有凉透之时,既然如此何不知缘分虽多虽深,终有消散之日。”
好似…好似梦尽的预兆,胭脂感受那源源不断的温暖涌上来,五脏六腑甚至都舒服的叹息。
.
似乎又是梦境,在净水中沉浮,在碧波中轻听鲸语。
.
胭脂倏地醒来,喉咙干涩难耐,身上却是舒适了些,着绸布陷入一片柔软锦塌中。
“胭脂姑娘。”
燕青匆忙递过一碗热粥,扶着胭脂肩膀小心翼翼的靠起。胭脂动了动右臂,撕扯的疼痛,素红绸缎下裹着已然透出丹红的纱布。
胭脂接过热粥喝下一口,润润嗓子沙哑开口道:“我睡多久了?”
“有两个多月了。”
.
是春日了。
再听不得那呼啸的风声。
却是仍然浸润着些许的寒冷,胭脂撑着身子,面上还是苍白了些,透过窗户仍可见那嶙峋的枯树向暖日伸出树枝,抽着嫩蕊的淡嫩黄花苞。
缘起月涟漪。
缘中花抽蕊。
缘落日余晖。
缘灭空霜降。
.
李修缘打着扇子,透过薄纸看着胭脂窝在床榻上小憩。面庞上透着一丝淡粉。十分温柔的没直接闯进去,抿唇淡笑。
“果然念佛还是有用处的,燕青,回去再捐一百两银子。”
“…诺。”
.却是傍晚深夜时。
薛若谷不知为何动了胎气,即将生产。
燕青一如往常那样送来一碗药,低头默然不语。
.
夫人,生了?
是的,提前了一个月。
.
你下去吧。
.
胭脂脸色又是白的一片,猛的一口咽下苦汁,清楚的感受到体内丝丝溢出的东西。
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等待死亡。
.
窒息的感觉,胭脂抬起头来,血红的眸子看着那仍然含苞待放的迎春花。
.
不知道谁在轻轻抽泣,提着一口吊起的气嘶哑着嗓子,哼着轻柔的曲子。
啊………啊啊…啊……
其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猿哀鸣。
.
李修缘雪白皮靴踏着来到满头大汗的薛若谷身边。对生出的孩子轻轻瞟了一眼。
“薛若谷啊薛若谷,嫁我李家之前就有身孕,这样不好吧?”
李修缘挂着残忍温润的笑容,对着哇哇大哭的孩童伸出了手,缓缓收紧。
薛若谷喘息着,难受的想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一把扑过去将孩童搂在怀里。
李修缘如受蒙天大辱,丝毫不顾夫妻情分抬腿便是狠狠一脚,薛若谷便哀嚎了一声,披头散发凄惨无比。
“杀了你终究有损我功德…来人,将夫人锁在此舍中,没我命令,不许踏出半步。”
.
少爷…这样不好吧。
哼,给我以羞辱,若不是他,胭脂还真就不会被抓走发生这么多事了。死有余辜活有余罪。
.
已然又是天亮,暖阳倾泻流云淡水。
.
姑娘?姑娘?
好一阵哭泣声。
.
李修缘厌恶皱眉头,却在那朦胧声音中准确抓住胭脂二字。
他脚步一顿,随即撩起衣袍冲向胭脂屋子。
.
胭脂脸色苍白,床上地下皆有一滩凝固成沉痛黑色的血。
似乎…是死透了。
.
怎么回事?
不是已经好转了吗?
怎么又…?
人呢?去…快去樊诚寺。
.
李公子…这人都已经不在了,再怎么努力也是无用功,不如让贫僧超度了吧…
.
“超度?”
李修缘紧紧抱着胭脂向后退了猛一大步,骤然脸色一白捂住胸口险些跪下,猛咳数声,咳到血气上涌。还是咬着牙泣血道:“他又没死,你超度什么?”
.
薛若谷曾听到胭脂死讯,无意便来了一句,死了好。
于是,鞭打百次,李修缘亲自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