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果然。”陌染放下手中茶盏，笑了笑，“你先下去吧。”

　　“是。”那名侍卫退了下去，关上门的那一刹那，他额角高悬的一滴冷汗终于落了下来。

　　殿下刚刚的眼神，跟他平时完全不一样，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年仅十八岁的少年的眼神，瘆人得很。

　　“有人护在身边的话……”陌染拨弄着鸟笼，眉眼间是盈盈的笑意，细看，却隐隐泛着寒光。

　　陌染忽然敛了面上笑意，轻轻拨了拨手腕上的玉珠，凝视着那个“玄”字良久。

　　“我不是嫉妒你，云镜。”他自言自语道，声音很轻，“我只是好奇，你应该能知道的……”

　　突然，他又皱起了眉，适才眼底的寒意一扫而光，留下的尽是平日里的天真纯良。

　　“这鸟怎么不叫了？”陌染眼中满是疑惑，“我明明每天都给它吃上好的饲料啊……”

　　“你该带它出去走走的，鸟儿不能总是待在屋子里。”这时候，一个人笑着推开门走了过来。

　　陌染眼睛一亮：“浮言哥哥，你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萧玄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刚去见了古篽使臣，顺道过来看看你。”

　　“古篽使臣？”陌染拉着他到一边坐下，一脸好奇，“是那个长得很漂亮的国师吗？”

　　萧玄回忆了一下谢澪那张脸，哭笑不得地说：“轻语，漂亮这个词不是用来形容男子的。”

　　“不过……”萧玄想了想秦脩的那个眼神，轻轻叹了口气，“长得过分好看确实不是一件幸事。”

　　他去看谢澪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他手腕上的一些旧伤。

　　那是被人用绳子勒出来的，还有一些是鞭痕。

　　不过看那个国师的样子，倒像是已经习惯了。

　　他又叹了口气，这个摄政王，还真是狠心。他一向是对美丽的事物都很怜惜的，而那个谢澪，无疑是个美人。

　　他见过的美人不少，男男女女都有，能给他留下印象的，除了慕容椮和自己的姐姐，还有陌染之外，就是近日见到的云镜和谢澪以及那个祁默了。

　　但能让他心神为之动荡的，只有他眼前的这个人。

　　他笑了笑，看着眼前美好的人儿，默默地将自己的心意埋了起来。

　　这么多年，他早就知道自己对轻语不是单纯的兄弟情了，他想将这个人风风光光地娶过门，但他明白，陌染还太小，只是把他当哥哥看待，所以，他也只能像对待弟弟一样对他。

　　陌染忽然又说：“恰巧我也没什么事，不如浮言哥哥陪我出去走走吧，我好久没上街了。”

　　萧玄眉眼温柔地看着他：“你不逗你的小雀了？”

　　“雀儿什么时候都能看，能跟浮言哥哥一起玩的时间可不多。”陌染笑着看向他。

　　萧玄心中一动，却默默地压下，他有点无奈地笑着：“轻语，你不小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皇上之前不还想让你上朝来着？”

　　陌染苦恼地托着下巴：“啊，是有这回事来着……但是上朝真的很难熬。”

　　“我不喜欢见到那群大臣。”陌染看向萧玄，眼睛闪闪的，“当然，除了萧叔父。”

　　萧玄揉了揉他的脑袋，说：“那好吧，我今日就陪轻语出去走走。”

　　陌染眼睛一亮，连忙起身去拉萧玄：“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吧！”

　　萧玄哭笑不得地任由他将自己拉出了门，又匆忙地跟手下交代了一声，就被陌染拽上街了。

　　“你说是谁想弄死我呢？”云镜蹲下来，拿起那个箭头看着。

　　祁默笑了笑：“也许是老天嫉妒你？”

　　云镜给了他一个白眼：“大哥，我刚刚离死亡就差那么一点点！你能不能不要在这种时候开玩笑啊？！”

　　祁默不以为然地耸耸肩：“遇到过的刺杀多了，也就淡然了。”

　　云镜嘴角一抽：“……你还挺不容易的。”

　　祁默撇了撇嘴，也蹲了下来，看了眼那个箭头，忽然皱起了眉。

　　“怎么了？”云镜看出些不对，问道。

　　祁默声音微沉：“这个箭头，是从古篽北矿做出来的。”

　　“古篽？”云镜疑惑地皱起眉，“不对，谢澪没有理由杀我，你确定你没弄错？”

　　祁默摇摇头，淡淡地说：“任问之前让我管过一些矿产，我不会看错。”

　　云镜：……

　　您这是矿里有家？

　　云镜回忆了一下之前谢澪来找他们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那他就没有什么理由来动自己，像他那么聪明的人，一定知道陌宸最终会答应他的请求，这么做无疑是多此一举，他不会动手。

　　那会是谁呢……

　　云镜想了想，自己最近得罪的，好像就那个老妖婆一个人吧？

　　他无语地撇撇嘴，至于么，和一个男人抢另一个男人，说出去真不怕丢人。

　　祁默站起身，微微眯起眼：“你有没有觉得好像有人在看着我们？”

　　云镜将那支断箭收起，站了起来，听到他这么说，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先回渰俍轩吧。”云镜自然知道是谁在一直看着他们，他只是在感叹祁默的警惕性这么高，就连陌宸之前也一直没察觉到。

　　“是谁？”夙光的眼神很冷，他收起那本册子，看向顾煊。

　　顾煊却只是笑笑：“这个我不能告诉你们。”

　　骤然，夙光身上的寒意更重了。

　　他的手覆上腰间的短刀，仿佛下一刻就要见血。

　　夜影不动声色地向前一步，把夙光挡在身后，轻轻地按住了夙光的手，又用指尖在他的手背上轻敲了两下。

　　夙光看了一眼夜影的背影，默默地松开了已经握住的刀柄。

　　“是你的那个心上人吗？”夜影问。

　　顾煊眼底闪过一缕复杂的神色，苦笑了一声：“是。”

　　夜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就像外界传言的一样，冷漠无情，多看谁一眼都象征了死亡。

　　“我希望你自己有分寸。”半晌，夜影轻轻说了这么一句。

　　顾煊的嘴角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他回答：“我知道。”

　　他们三个本应该永远待在黑暗中的人，此时竟然都站在阳光下，就像是小时候一样。

　　只不过，那段时光，终究是回不来了。

　　顾煊微微垂下眼帘，他这些年对云镜的医治，除去他们本身的情分外，就只剩下了愧疚。

　　他抬眸看向面前这二位手上沾了无数鲜血的刺客，苦笑一声。

　　这些年，他们也都不好过吧？

　　“他看过了吗？”夙光问。

　　顾煊回忆了一遍慕容椮的种种，摇了摇头：“没有。”

　　“我睡了他，给他下了药。”

　　夜影：……

　　夙光：……

　　所以呢，你是想提醒我们你有多禽兽吗？

　　夜影嘴角一抽：“你下手可真快。”

　　夙光的脸莫名其妙地红了一点，他不自然地走远了几步。

　　顾煊注意到了夙光的反应，贼笑着凑到夜影身边问：“怎么样？你进展如何啊？”

　　夜影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俩快了。”顾煊神秘兮兮地笑着。

　　夜影皮笑肉不笑地说：“谢谢祝福啊。”

　　“还有，”夜影忽然眼睛一亮，“你给他下的什么药，给我一点。”

　　顾煊：……

　　咱俩到底谁更禽兽？

　　此时，最大的一只人型禽兽正在翻阅着奏折，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朕让若水住在朕的后宫，这他们也要管？”陌宸冷笑一声，把一沓奏折扔了出去。

　　李慎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不敢说话。

　　奏折上写了什么不难猜到，无非是那些大臣说什么有失体统之类的，在皇上对千凝君的宠爱面前，这些弹劾又算得了什么？无非是给自己找不痛快罢了。

　　“就连萧丞相也上书言及。”陌宸散漫地拿起一本奏折，看了几眼后扔到了一边。

　　“李慎。”陌宸抬眸，眸中精光一闪，“你去叫个人过来。”

　　“是，不知是谁？”

　　“皇后萧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