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轶事

说回日前山鬼在岐山送走女娲分神的青鸟之后，因为分了一部分魂魄出去，整个神都懒洋洋的，索性跟龙须虎嘱咐了几句，打算闭关几日，等杨戬他们把盘古灵石送还回来再出去走动。

当她感应到注入灵石中的天眼神力时，本想着驱动神魂激发灵石法力，却未曾想那一部分神魂竟会与天眼法力产生共鸣。意识到这一点的山鬼原地思考了一下，索性将意识附于分出的神魂之上，化为人形，本体则留在岐山闭关，这才有了前文出现那一幕。

或许是因为只一魄的灵力相对较弱，山鬼化身后的样貌是便个尚且有些稚嫩的少女。杨戬和哪吒见状原地愣住了半晌，山鬼自己倒是觉得挺新鲜，左瞧瞧右看看，甚至还有点小兴奋地原地转了个圈圈，又顺手把盘古石揣进了袖子里。

“……山鬼姑娘？”

听到杨戬略带迟疑的提问，山鬼点头应了一声，这才想起来自己貌似有必要稍微解释一下现状。可她并非健谈的性子，说是解释也不过寥寥数语概括一下中心思想，好在对面那两位都是通透之人，倒也省了她许多口舌。

“……总之，此处地脉已无恙，待山林自然生长一些时日，未尝不会比先前更加繁茂。”

说话间，山鬼抬手抚上身侧一棵恢复生机、抽枝发芽的梧桐树，嘴角漾起几分浅淡的弧度。

“幸有山鬼姑娘慷慨出借灵物，杨戬在此谢过。”

因无战事，杨戬只身着一件玄色衣袍，兵器也化为折扇携带。山鬼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开口问道：

“你是此地生人？”

“并非。”

“那你与此地可有何因缘际会？”

“也无。”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谢我？”

……这话就有点不太好接了。

但杨戬毕竟是杨戬，闻言只是沉默片刻，随即答道：

“这方土地遭此灾祸乃是天界人界的诸多争端所致，无论立场如何，杨戬亦是这场争端中的一员，故有此一谢。”

山鬼听罢，若有所思地歪了歪头。不知是不是因着略显稚气的外表，这样的小动作让人瞧着颇有几分童真懵懂之意。但山鬼本人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后点点头，道：

“既然此地灾祸已解，我……”

话说到一半，山鬼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停顿了许久，还未说出口的句子在嘴边不怎么自然地转了个弯：

“我左右没什么要事，于此地多留几日，看看情况也无妨。万一有毒瘴残余，也好及时处理。”

——原因无他，只是方才本体那边传来消息，黄河河伯明日要来岐山找她叙旧。

作为多年的兄妹，山鬼心里清楚，她那八哥所说的“叙旧”绝对不是字面意思，八成是又看上了哪个美人，想从她这里搞些宝物灵材讨人欢心。虽说山鬼不太在意那些所谓的宝物，但架不住河伯搜刮得太狠，以至于连她都觉得肉疼。这次正巧赶上盘古灵石之事，能借口闭关，委婉地让河伯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惦记她岐山那点东西了。

杨戬心下虽有疑惑，但也只当是没听出山鬼话中生硬的转折，顺便按住蹦哒着想要说点什么的哪吒，道：

“我与哪吒兄弟皆有军令在身，此番需得回营中复命。若无要事，山鬼姑娘可愿与我二人同去？”

“娲皇有命，我等不得参与人界争端。”大概还是出于外形变化的缘故，山鬼的音色里多了几分稚童般的纯然，与以往空灵清冽的语调相比，显出些许天真的意味，“但若只是暂留几日……应该也无妨？”

……

两日后。

站在山林中的山鬼看着自己手里略有些眼熟的玄色外袍，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种与外貌不怎么相符的惆怅。

——这叫什么事儿，啊。

……

话说回当日她同杨戬哪吒二人一起前往周军营帐，先是去跟武王和姜太公见了个礼，然后交给军中医师两支冰玉兰花，说是可以泡水给接触过毒瘴的士兵服下。那毒瘴虽不致命，但会影响人的情绪，令人性情暴躁，长此以往在军中难免会造成麻烦。至于前面提过的“不得参与人界争端”一事，用山鬼自己的话来讲，就是“没上战场的事儿能叫参战吗？当然不能。”

而她虽然对“人”有些兴趣，但实际上并不是喜爱交往的性子，因此很少同营中的其他人接触，只是偶尔会与杨戬或哪吒谈上几句，聊聊战事或是其他什么话题。

这天山鬼正在营外一处山林与鸟雀交谈，余光瞥见不远处的灌木丛中影影绰绰闪过一道黑影，随即挥手散开飞鸟，指尖灵气凝成一抹翠色利刃，直击埋伏在暗处蠕动的黑影。

“怎么，连形体都没有的阴鬼，也敢觊觎盘古灵石之力？”

黑影被灵力击中，发出一声怪异的尖叫，烂泥状的身躯从阴影中浮现出来。勉强算得上是头部的位置有两个深深凹陷的黑洞，下面横着一道夸张的裂口，估计应该是这东西的眼睛和嘴巴。

“灵石……我……要……给我……！！”

眼见着黑影袭来，山鬼倒也不慌，抬手打出一道法术将黑影劈成两半。她眼下虽然只是一道分神，但毕竟出自本体魂魄的一部分，再加上盘古灵石的加成，对付这样一滩烂泥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只是那黑影虽然裂成两半，但在落地后却以一种缓慢粘稠的姿态重新汇聚到一起，形成了一团造型更为诡异的烂泥。

——这次已经连眼睛嘴巴都看不出来了。

而目睹这一过程的山鬼皱了皱眉，颇为嫌弃地后退半步。

——谢谢，有被恶心到。

重新合体的黑影显然有些被激怒了，可山鬼并不打算给它反击的机会，发动灵力引起一阵狂风当场将黑影削成一堆拼都拼不起来的碎片，然后点火烧了个干净。

再然后山鬼就看见自已身旁的树枝上挂了件看起来非常眼熟的玄色外袍，大概是被刚才那阵风吹过来的。

这衣服有多眼熟呢？

也就是昨天刚刚看人穿过那种程度。

至于是看谁穿过……

山鬼深吸一口气，将衣服从树上取下来确认了一下，觉得自己对于衣服主人的猜测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然而就在山鬼看着手里的衣服陷入沉思时，她身后的树丛中却猛然跃起一个黑色的人形影子，手部五指凝成尖爪直击山鬼后心。原来方才那滩烂泥只是阴鬼的分身，本体则一直藏在暗处，趁山鬼放松警惕之时偷袭。等她察觉到身后有异，人影的尖爪已经到了眼前。

电光火石之间，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刃格开了人影的攻击，武器的持有者挡在山鬼身前，一袭月白色中衣，微卷的发梢尚且有些湿润，不难判断出这人方才在做什么。

而那阴鬼显然不可能是此人的对手，不过两息之间就被三尖两刃刀斩于刃下，挣扎着化作黑雾消散。但山鬼的注意力自面前这人出现就没再放到那倒霉的阴鬼身上，她扫了眼手中拿着的衣服，又抬头看了看眼前明显是衣服主人的这位，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鹿台①。

最终，打破这尴尬场面的还是杨戬。他将三尖两刃刀变回折扇，掩唇轻咳一声道：“山鬼姑娘，可否将……衣物，交还给在下？”

山鬼面色微红，踮起脚把衣服塞进杨戬手里，迅速后退两步，挪开视线道：“方才多谢杨将军相救，这衣服之事……纯属意外，还望将军见谅。”

哪怕实际年龄早已有千岁，但山鬼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再加上眼下这副十三四岁的样貌，难得显出几分小女儿的羞怯。杨戬那边则利落地披上外袍，略一颔首道：

“杨戬知晓山鬼姑娘并无恶意，断不会与人多言。”

“只是……方才那阴邪之物为何会出现于此？”

山鬼闻言愣了一下，但也很快明白杨戬的担忧。此地距离周军大营不远，既能出现如此狡猾的阴鬼，军营那边难免也需要加强防备。不过山鬼心知阴鬼的目标其实是自己身上的盘古灵石，故略微欠身道：

“此事是我思虑不周，那阴鬼应是觊觎盘古灵石之力才埋伏在此，我即刻便启程返回岐山安置灵石，好断了这帮邪魔外道的念想。”

“既然如此，山鬼姑娘独身一人恐怕会遇到危险，杨戬这便回营中请示姜师叔，护送姑娘回岐山。”

山鬼沉吟片刻，考虑到自己现在作为分神能使用的法术有限，为了灵石的安全着想便没有拒绝杨戬的提议。只是未曾想二人刚回到军营，就得知了一个糟糕的消息——

哪吒一时莽撞中了敌人的埋伏，法力被封，连他师父太乙真人都没有解法，这会儿正蹲在营帐里挠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