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未央在卫生间里的时候,冀冷坐在沙发上,正在想事情。
然后,冀冷就忽然感觉腿上一沉。
低头一看,一坨黑色绒球趴在自己腿上,一双幽绿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冀冷。
冀冷不知道零忽然抽的什么风,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和它对视着。
一人一猫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后来零觉得这人类真是傻得可怕,翻了个白眼跳了下去,走到了食盆旁边。
冀冷恍然大悟:“你要吃饭啊。”
零:……
冀冷走到阳台上:“你要吃饭你早说啊,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零:……
好想挠死他。
“不过……”冀冷转了一圈,没发现猫粮,“你主人好像没给你带猫粮。”
零懒懒地打个哈欠,原地趴了下来,掀着眼皮看他。
冀冷想了想,自家冰箱里好像还有一罐沙丁鱼罐头。
于是他取了罐头,打开倒进了食盆里:“知道你跟你主人一样矫情,凑合着吃吧,不然我打不了你主人就打你。”
零:……
猫生艰难。
冀冷起身,重新坐回了沙发上,手刚碰到手机,就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这只猫,是一直跟着血未央的吧?
冀冷回想了一遍今日种种,确认这这件事。
那血未央出现在监控中时,这只猫在哪?
冀冷清楚地记得,监控画面中并没有这只猫。
他微眯了眯眼,打开手机,翻出了现场照片。
陈裕民尸首分离,嘴角含笑,身上倒是没有什么伤痕,可是面目却已经狰狞不堪,一双眼睛更是被捣烂了。
他放大照片细看,忽然指尖一凝。
陈裕民的脸上,有几道不是很明显的抓痕。
冀冷心跳漏了一拍,他跑到阳台上,一把抓过零的爪子。
一模一样。
零正在好端端地吃着饭,忽然爪子就被人抓住了,应激之下抬爪就往人脸上招呼。
冀冷躲避不急,被它在脸上挠了个浅浅的红痕。
“艹!”冀冷没忍住,一个脏字脱口而出,他下意识地往后退,却忘了自己蹲着,一个重心不稳就倒在了地上。
这时候,浴室门开了。
血未央边擦着头发边走出来,就看到了阳台上这一幕。
身高一米八八的男人倒在地上,满脸慌张,一直黑猫站在他身上,十分高傲地看着身下愚蠢的人类。
冀冷听到声响,转头看向血未央,血未央也默默地看着他。
两人就这么诡异地对视了一会儿,最后血未央没忍住,走过来抱起了零,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冀冷:“离我的猫远点。”
冀冷站了起来,看着血未央,没有回答。
血未央被他盯得不自在,轻轻一皱眉:“看我干什么?”
冀冷默默地吞了下口水,神色淡定地说:“小孩子不要随随便便穿V领睡袍。”
血未央愣了一下,然后脸一下子红了,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他盯着冀冷看了几秒,忍了忍要踢出去的腿,最后“哼”了一声,放下零转身走了。
冀冷站在阳台上,视线一直徘徊在少年细巧的腰线和修长的双腿上,被血未央回头狠狠瞪了一眼后才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他不是那种禽兽,绝对不是。
零缩在窝里,嫌弃地看着这个不知在默念些什么的愚蠢人类。
第二天早上,血未央头一次被人这么粗鲁地叫醒。
因为昨晚冀冷的那句话,血未央一晚上没睡好,翻来覆去到凌晨才勉强睡着,结果早上就感觉呼吸困难,脸上一沉,硬生生被闷醒了。
一睁眼,他就看到了举着零站在他床边的冀冷。
血未央:……
他坐了起来,靠在床边,无言地看着冀冷。
冀冷挥了挥零的爪子,解释道:“看你一直不醒,我就把它放你脸上了。”
零满脸嫌弃和无奈。
血未央:……
冀冷把零放下,说:“快起来吧,等会儿你还得和我一起去局里。”
血未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声音微哑:“冀局长,您能过来一下吗?”
冀冷被他这声音说得心里一动,目光不自觉地从他精致的锁骨处划过,没有思考就走了过去。
然后脸上多了个拳印。
血未央面无表情,起身理了理衣服,出门去卫生间洗漱了,独留下冀局长原地捂着自己的脸,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冀冷反应过来后,迅速地跑到了另一间卫生室里,对着镜子查看印记。
一时半会儿是消不掉了。片刻后,冀冷生无可恋地得出这个结论。
他之前受过那么多伤,没有一次让他感觉这么……玄幻。
他居然被一个十六岁的小孩打了!
冀冷不敢想象警局那群人知道这件事后会怎么嘲笑他,反正他现在自己都想嘲笑自己。
黑历史啊……冀局长也是要面子的。
他整理了一下仪容,走了出去,看到一脸悠闲坐在沙发上撸猫的血未央。
他嘴角一抽,刚想开口说两句,就听到门铃响了。
冀冷走去开了门,发现是张漓。
“冀局我来……”“送早饭”三个字还未说出口,张漓就震惊地盯着冀冷的脸,手中的早饭也忘了递过去。
“天哪!冀局!是谁把您俊秀无双的脸弄成了这样!”张漓凑近了些仔细查看,还试图伸出手去碰,被冀冷面无表情地打掉了爪子。
张漓看了眼那道抓痕和那个拳印,又往里面瞥了一眼,多年看文的经验让她在电光火石间误会了。
她瞬间露出了姨母笑,把手里的早饭递了过去:“哦~我懂,我懂。”
冀冷:……
你懂什么你懂!冀冷额角一跳,冷着脸接过早饭就抬手关门。
张漓连忙抵住门:“诶诶诶,冀局,你不放我进去吗?”
冀冷面无表情地打开门,转身向里走去。
“过来,吃早饭。”冀冷低头摆弄着早饭,看都没看沙发上的某人一眼。
血未央轻轻地把零放到了地上,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经过一天一夜的相处,血未央算是把这位局长的脾性摸透了,于是他现在对付冀冷,也算是得心应手。
吃早饭的时候,张漓一直在两人之间看来看去,被冀冷用眼神警告了好几次,依然不知悔改,后来被血未央懒懒地看了一眼,总算安分了。
冀冷:“你大早上来究竟要干什么?”
张漓抽了张餐巾纸擦了擦嘴,闻言有点吃惊:“不是冀局你让我来的吗?”
冀冷:?
他转头看向血未央,只见血未央用一种“原来你是这种人”的眼神看着他,他不知为何忽然心虚了起来。
张漓:“你昨天晚上说让我整理好案件分析送过来,顺便带一下早餐。”
张漓瞥了一眼一边的血未央,默默地把“你还说你不想做饭给猫崽子吃”这句话咽了下去。
冀冷眼皮一跳,回忆起了自己昨晚发的各种牢骚,不禁心虚地咳嗽了两声。
饭后,冀冷开车到了警局。
一进局里,就有人发出疑问:“冀局你带口罩干什么?”
张漓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被冀冷狠狠地瞪了一眼。
血未央安静地站在一旁,抚弄着怀中的零。
“赵铭律呢?”冀冷问。
卫云辙走出来,看见冀冷脸上的口罩,又看了眼一旁的血未央,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在审讯室呢,老冀,你这放的够开啊。”
冀冷一脚踢过去:“滚远点!”
卫云辙笑着退到一旁,又看了看血未央。
血未央知道他目光里的含义,不禁满脸黑线地解释了一句:“不是你想的那样。”
卫云辙没说什么,笑了笑,转身离开。
血未央无语地撇了撇嘴,抱着猫跟上。
他来到审讯室外,通过显示屏看到了坐在中央,满脸憔悴的赵铭律。
“冀冷。”他忽然开口,目光凝重,“能帮我问问他为什么要杀我吗?”
冀冷盯着他看了两秒,回答:“好。”
他走到一边的云悠悠身边,交代了两句,就看着她走了进去。
“安欣呢?”冀冷忽然想起这件事。
卫云辙:“做数据分析去了,陈裕民毕竟是个富商,舆论方面还是需要操心一下的。”
冀冷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审讯开始,云悠悠一针见血地提问:“昨晚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齐鸿瑞家?”
赵铭律仪容虽显不端,面色倒是镇定自若:“没有为什么,散步时无意间经过而已。”
云悠悠眯起眼:“哦?散步时随身带刀?赵先生可真够悠闲的。”
赵铭律没什么感情地看着她:“防范意识。”
外面的卫云辙闻言一笑:“去尼玛的防范意识,他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
冀冷没在意这个,问:“子清那边有回复了吗?”
卫云辙收起了笑,掏出手机给他看:“刚刚发来的,医院那边鉴定结果出来了,赵铭律确实是齐鸿瑞的儿子,子清现在准备去找当年的出生证明。”
冀冷看了一眼,抬眼问道:“你去孤儿院就什么都没查到?”
卫云辙翻了个白眼:“那个孤儿院,资料档案都不全,而且当年齐鸿瑞是直接把赵铭律丢到了路边,还是他自己走到孤儿院那的。”
冀冷转过头,没说什么。
血未央看了卫云辙两眼,眼底微光流转,却没有开口说什么。
云悠悠的传讯器中传来了冀冷的声音,她听了一会儿,又笑着问道:“那请问赵先生,齐鸿瑞之死,是否与你有关?”
赵铭律眸色一动,语气却依然镇定:“谁?我不认识。”
这大学教授没白当。云悠悠挑了挑眉,也不慌:“那,齐思这个人,你认识吗?”
赵铭律瞳孔一缩,右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状。
云悠悠将他的反应收入眼底,继续问道:“你知道他的死因吗?”
赵铭律依然没有答话,但他的反应足以说明一切。
“他知道齐思是怎么死的,但是齐鸿瑞是齐思的父亲,也是他的父亲,他的杀人动机是什么?”卫云辙皱起眉头。
一旁的血未央忽然开口:“这就是他的杀人动机。”
卫云辙不解,刚要开口询问,就听见冀冷说:“赵铭律被抛弃时已经有了记忆,懂了事理,对于抛弃他的父亲,自然心存怨恨,而怨恨一旦存在,如果不立即根除,就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浓烈,到最后,就会吞噬一个人的理智。”
卫云辙愣住了,脑海中那个拿枪指着他的少年的眉眼逐渐清晰,他的心也逐渐疼痛起来。
怨恨难消……卫云辙淡淡地勾起嘴角,哪那么容易呢?
“你对齐思,是什么感情?”云悠悠追问道。
赵铭律缓缓抬起头,眼神冷得没有光泽:“我和他,以及齐鸿瑞的关系,你们应该都知道了吧?”
云悠悠眯着眼,等着他往下说。
“是,我恨齐鸿瑞,但这份恨和齐思无关,我依然当他是我弟弟。”赵铭律一提起齐思,眼里的光芒都柔和了几分。
“是吗?”卫云辙推门进来,笑吟吟地看着赵铭律。
一旁的林庄连忙起身让座,却被卫云辙摁住了:“你坐你坐,我站着就行了。”
说完,他又看向了赵铭律:“借着兄弟的名义谈恋爱,赵先生这招不错啊,改日有空教教我?”
赵铭律神色一僵,抬头看向来人,只觉得有点眼熟,却又记不起来。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赵铭律收敛了神色,淡漠地回答。
卫云辙却只是笑了笑,说:“别用这么老土的回答,赵先生,如果你真的听不懂,那么这些照片你又怎么解释?”
他挥了挥手中拿的照片,正是从齐鸿瑞家中搜出来的那一沓。
赵铭律脸色一白,紧紧抿着唇,没有回答。
“那好,咱们就先不谈这些照片,来说说另一件事。”卫云辙放下了照片,一双梨花眼流转笑意,“对于你散步带刀这件事,我只能说各人有各人的兴趣爱好,但是赵先生能否告诉我,为什么齐鸿瑞指甲缝里会有你的DNA呢?”
赵铭律攥紧了拳,面如土色地回答:“这,这是个意外。”
“哦~”卫云辙拖了个长音,笑了笑,“意外杀人,放心,我们做警察的都懂。”
说完,他一下子敛了笑意,眼神锋锐地望向赵铭律:“赵铭律,昨晚,你为什么要杀血未央?”
赵铭律低着头,不敢跟他对视。
“是谁让你去杀他的?”卫云辙声音微暗,微微眯起了眼。
室外的血未央站在暗处,一双眼睛闪着幽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