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沧海笑（十四）

　　冀冷刚赶回办公室，他的手机又响了。

　　“什么事？”冀冷边翻着资料边问。

　　“冀局！血未央跑了！”

　　冀冷的手机一瞬间掉到了桌上。

　　“你说什么？！我不是让人把他关在拘禁室里了吗？！”冀冷指尖微颤，刚消下去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高子清在另一边平静了下心情，指挥着人把晕过去的那名警员抬到一边，说：“我刚经过这里，就看见监守的那个兄弟倒在地上，身上没伤，应该是被人打晕了。”

　　冀冷合上眼，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派人去查监控，一定要查出来他去哪了，等那个警员醒来之后问问他具体经过。”

　　“是。”

　　冀冷挂了电话，心却一直悬着。

　　那个少年在黑暗中的眼神忽然在他脑海中浮现，令他心头一悸。

　　“他这时候跑了，是为什么？”冀冷冷静下来，忽然想到这一点。

　　他刚刚猜到了一点眉目，血未央就忽然逃走了，说是故意为之也不为过。

　　看来这案子，确实跟他有关系。

　　不知为何，冀冷的心忽然狠狠地抽了一下，丝丝麻麻的疼痛一点一点蔓延至全身。

　　不管怎样，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他。冀冷将手机揣进兜里，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他本来是要去监控室的，但忽然想到了些什么，就停住了脚步。

　　血未央的那只猫……冀冷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个转身向拘禁室奔去。

　　之前晕过去的警员正在缓缓醒来，那里除了他和另一名警员外没有别人，可冀冷却觉得，似乎有另一双眼睛在盯着他。

　　他回忆了一下那只猫的名字，试探地叫了一声：“零？”

　　“喵。”那只猫从暗处缓缓走出，高贵的姿态和它的主人一模一样。

　　冀冷在它面前蹲了下来，试着伸出手去摸它的头，令冀冷感到惊讶的是，这只不近人情的猫儿竟然乖顺地任由他抚弄。

　　他主人要是也这样该多好。冀冷脑中忽然冒出一个荒诞的念头，又迅速被他压了下去。

　　“你知道你主人在哪，对吗？”冀冷轻轻地问。

　　“喵～”那只黑猫像是应了冀冷一声，同时起身欲走。

　　冀冷也站了起来，跟上它。

　　但那只猫忽然停下了脚步，眼神不善地回头瞪了一眼。

　　冀冷疑惑地转头，发现跟在自己身后的张漓。

　　冀冷：“什么时候来的？”

　　张漓吐了吐舌头：“就刚刚，看到冀局你和一只猫说话，一时好奇就跟上来了。”

　　冀冷低头瞅了一眼那只黑猫，它的眸子很冷，和它的主人一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别跟着了，回去做一下案件分析，放我桌上，我回来看。”冀冷说着，又看了眼零。

　　零冷冷地看着张漓离开，这才重新向前走去。

　　这只猫还挺通人性的。冀冷暗自琢磨着。

　　黑猫一路向前走去，出了公安局，竟然开始跑起来。

　　冀冷不敢迟疑，连忙跟上。

　　突然，黑猫停下了脚步。

　　冀冷也停了下来，抬起头，瞳孔一瞬间扩大。

　　这是齐鸿瑞的家。

　　血未央在这？冀冷没有细想，因为他看到血未央从里面走了出来。

　　黑眸黑发黑衣，若不是露在外面的皮肤过于苍白，这个少年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他从不见灯火的屋内走出时，就像是剜走了一块黑暗，猝不及防地闯入他眼前。

　　“你来这……”不等冀冷把话问完，血未央就将食指放在了唇上，示意他噤声。

　　冀冷闭上了嘴，目光凝重地在少年单薄的身上游走。

　　血未央抓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拉到了一个角落里。

　　“等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出来，别出声。”血未央的眸子跃出光彩，却又异常平静，像一只等着狩猎的猫科动物。

　　冀冷微眯了眯眼，没有说什么。

　　血未央没再看他，转身走到齐鸿瑞家门前，望着屋内，背对漫野黑暗，站立不动。

　　冀冷安静地站在那个角落，悄悄地探出了一点头，这使他能看清血未央的一举一动。

　　约莫过了将近十分钟，一道人影忽然从另一个拐角慢慢地移动出来，无声地朝血未央走去。

　　血未央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动，像是没有发现那人的靠近。

　　那人移到血未央身后，忽然手中寒光一闪，手持一把匕首向血未央刺去。

　　血未央偏头一躲，同时飞快地出手，抓住那人拿匕首的手，不留情面地一折，又借力转身，一脚踢中那人的腹部。

　　那人的右手被折断，匕首也掉到了地上，他被踹到了墙上后，愣了一秒，随即就跌跌撞撞地想跑。

　　血未央的反应比他更快，当即一个横扫。那人便跌倒在地，想爬起来，身子却被血未央狠狠地踩着。

　　血未央看向地上的那把匕首，眼底的寒光令匕首收敛了锋芒。

　　玩匕首……血未央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带着丝绸手套，见谁都是公式化的微笑，唯独见他，笑容才真切几分，像是看待亲弟弟一样。

　　他还没见过哪个人玩匕首能玩得过那个男人。

　　“冀冷，你的犯人，你来带回去。”血未央的声音夹杂在风中，一起送到冀冷耳边。

　　冀冷走了出去，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衣服手铐，向二人走去。

　　血未央移开脚，冀冷便将那人的双手反拷到了身后。

　　血未央站在一边：“你最好看看他是谁。”

　　冀冷心中疑惑，掰过那人的脸一看，心下一惊。

　　正是赵铭律。

　　冀冷将心中种种压下，淡漠地看向一边的血未央：“我想你也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血未央神情没有变化，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

　　“先把他送回局里，然后你跟我回家。”冀冷皱了下眉，转身离去。

　　血未央沉默了片刻，解开脖颈上绑着的黑色绸带。

　　赵铭律的眸子一瞬间变得慌乱惊恐，一个“不”字还未出口，那条绸带便轻轻地将他的脖子绕了一圈。

　　冀冷没听到身后的动静，疑惑地转头，却看见赵铭律已经昏倒在地，血未央静静地站在了一边。

　　“怎么了？”冀冷走过来。

　　血未央不含任何感情地瞥了一眼地上的人：“刚刚我用的力过了，他支撑不住晕了。”

　　冀冷看了一眼赵铭律，昏暗的灯光下，赵铭律身上没有一处外伤，右手以一个怪异的姿势扭向一边，就那么倒在地上，呼吸很轻。

　　正在冀冷琢磨着该怎么把他带回去时，血未央进了屋，拿出了一条麻绳。

　　冀冷刚想问你这是干什么，就看见血未央麻利地将绳子在赵铭律腋下绕着躯干捆了两圈，留出了一部分，攥在手里。

　　“这样拖着走就行了。”血未央扯了扯手里的麻绳。

　　冀冷：……

　　这方法还真是简单粗暴……

　　“嫌疑人也是有人权尊严的。”冀冷轻轻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有必要纠正一下未成年人的世界观。

　　“哦。”血未央看了一眼地上那个人，蹲下身子，把他翻了过来，脸朝地。

　　“这样就行了。”血未央看了眼冀冷，“醒了太麻烦，容易跑。”

　　冀冷：……

　　最后，冀冷因为不肯做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所以由血未央满脸轻松地拖着赵铭律，两人绕道回了警局。

　　至于为什么要绕道，冀冷表示自己不想上热搜头条。

　　局里的众人看见冀冷带着血未央回来了，都松了口气，但不等这口气松完，他们就看见了血未央拖着的赵铭律。

　　众人：……

　　传说中的死猪拖？

　　血未央脸上没什么表情，他进了门，就把赵铭律往大厅中央一扔，自己站到了一边。

　　冀冷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我觉得你还是有必要带上手铐。”

　　血未央懒懒地一抬眼皮：“有用？”

　　冀冷回忆了一下血未央刚刚敏捷的动作，无语地撇了撇嘴。

　　“你的解释呢？”冀冷问。

　　血未央靠在椅子边，周身散发着寒气：“他就是杀了齐鸿瑞的那个人。”

　　众人皆是一愣。

　　冀冷皱起眉头：“你怎么知道的？证据呢？”

　　血未央慵懒地撇了他一眼，眸中带着与生俱来的高傲：“我就是知道，怎么了？”

　　冀冷的眉头皱的更紧。

　　血未央凝视他良久，轻轻叹了口气。

　　“你们就没查过他和齐鸿瑞的关系吗？”血未央说，“齐鸿瑞在齐思之前还有过一个儿子，养不起，送到了孤儿院。”

　　“那个孤儿就是赵铭律。”

　　大厅里静的可怕，所有人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冀冷的眸色微冷。

　　血未央却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卫云辙身上，片刻后又不动声色地移开了。

　　“这不重要。”血未央离开椅子，站到赵铭律旁边，蹲了下来，像是在看一堆腐肉，“他想杀我。”

　　冀冷回想了一遍赵铭律刚刚的举动：“看得出来。”

　　“但他没理由杀我，他不知道我已经猜到了是他杀的齐鸿瑞。”血未央嘴角忽然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所以，是谁指使他的呢？”

　　一旁的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冀冷却和卫云辙无声地对视了一眼，各自从对方的眼中看到凝重。

　　“但是这也不重要。”血未央起身，走到冀冷面前，“我想，冀局长心中应该已经猜到了整个案件的来龙去脉。”

　　“并且，我是一个怀疑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