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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沧海笑(二)

声声暗

    血未央面无表情地坐在审讯室中央,一双猫一样机敏灵动的眼睛,在3秒内将这个占地约莫20来平的审讯室打量完毕。

他望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审讯人员,那双冷得没有一点生气的墨眸,将审讯组副组长云悠悠和一旁的林庄吓得打了个哆嗦。

云悠悠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花痴,即使被吓到,也满脑子是对血未央的赞叹。

“年纪这么小气质就这么好,又如此有钱,长大后一定是个高冷的霸道总裁……”

林庄殊不知旁边的上司已经陷入了粉红幻想中无法自拔,他此刻被血未央的眼神那么一吓,已经慌得不能自已了。

“咳咳。”卫云辙在单面镜前站着,看到自己下属一个发春一个发毛,终于忍不住在传声器前咳了两声,示意那俩货回归正题。

云悠悠在耳麦里听到来自副局的提醒,连忙回神,同时在桌下踢了林庄一脚,硬生生拉回了林庄的魂。

血未央见状,眉梢微动。他扭头向那面单面玻璃望去。

站在玻璃前的卫云辙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幽深的凤眸,那少年的目光仿佛是来自死灵的审判,让卫云辙感到一阵不适,往手背上一模,他竟已被吓出了冷汗。

短暂震悚后是深深的凝重。

这少年仅仅只是捕捉到了云悠悠神色的细微变化,便精准地断定外面有人提醒了她,从而提高警惕。

聪明得简直可怕。

卫云辙一向明朗的脸色此刻也沉了几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血未央,双眼竟隐隐浮出几缕血丝,右眼角下的泪痣似乎也泛着红。

血未央盯着那处玻璃的时间其实并不长,不过两三秒罢了,但卫云辙却觉得,自己与他对视了几千年之久。

血未央微微垂眸,将头转了回来,一双手被手铐禁锢着,却好像丝毫不影响他抚摸自己腿上的黑猫。

那只黑猫闭着眼睛,十分乖巧地蜷在血未央腿上。

说来也是奇怪,寻常的猫憩息时,总会可爱的令人想去摸一摸,可这只黑猫虽闭着那双幽幽绿眼,危险气息却丝毫不减。

仿佛是一只沉睡着的野兽,一旦惊扰,随时会将人茹毛饮血。

卫云辙看着血未央那双白得几乎能看见血管的手,仿佛那副手铐在他眼中逐渐遁去,不知怎的,他想起多年前与冀冷父亲的一段对话。

“手铐能困住世间一切,善,恶,人,神,鬼,都逃不过。”

“那有它困不住的吗?”

“……有……”

“是什么?”

“堕天使。”

“啊?”

“天使本为善灵,堕入地狱后却混入血恶黑暗,它的灵从此浑浊不清,什么都关不住它的。”

“那有人能抓住他吗?”

“……听着孩子,如果一个人有幸能被堕天使接受,那他便也处于天堂与地狱的边缘了,但是,若是能让堕天使倾心以付,那便是死也无憾了。”

冀冷父亲是杜阳刑侦大学的犯罪心理学教授,在杜阳市所有公安人员里,无人不知“冀鸣书”这个名字,冀冷之所以能那么年轻就当上局长,多少都与他有些关系。

卫云辙记得自己当时尚且只有18岁,立志要考冀父所任教的那所大学,冀父才因此与他说些他听不懂的话。

但此时,卫云辙似乎懂了那么一点,整整8年的磨砺使他不再是当年无知的少年。

他凝视着血未央的眼眸越来越沉,他看到那个不似活人的少年身上,闪着一点又一点凄惨的冷光。

他感觉自己似乎看到了堕天使的影子。

记忆深处的那个男人的面容在脑海中浮现,卫云辙紧锁眉头,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轻摇了摇头,迫使自己不去想这些。

“说说吧,为什么案发次日晚,你在陈裕民遇害的小巷里站了约莫十分钟?”

云悠悠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一改刚才的少女情态,换了副严肃的面孔。

林庄拿着记录纸,全神贯注地等着血未央作答。

血未央听到这个问题,眼梢不自觉地向上翘了一点,显出几分妖媚与轻蔑。

果然与自己猜测的一样,他们会先问这个问题。

他轻轻的眨了一下眼,不动声色地收回了那副神情,转而轻轻一皱眉,眼神中露出几分疑惑。

“谁?”

林庄等了几秒,听到这个答案后无语了。这特么是耍他们吗?传说中的“嫌疑人”连受害人都不知道……

云悠悠作为一个审讯老手,心中自然有与林庄不同的想法。

血未央的这种行为在她眼中疑似装傻,即使他知道自己一点也不傻,但他一定知道,少年纯良无害的外表是很能骗人的。

卫云辙深深地皱着眉,心里和云悠悠是一个想法。

“他的确是装的。”

忽然,卫云辙耳畔传出了一个深沉却夹杂着几分疲惫的声音。

他连忙扭头,看到了自己身旁正目不转睛盯着审讯室的冀冷。

“吓死我了,老冀,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冀冷一向清宁的声音此时却有几分沙哑,他自己也听出了这一点,于是不动声色地清了清嗓子,继续凝视着审讯室里。

卫云辙上上下下地将冀冷打量了一番,注意到他脸颊上有汗,疑惑他是如何做到在初春的早晨出汗的。

“老冀,你这是怎么了?整得跟出了趟外勤一样。”卫云辙难得地在说话前动了一下脑子,斟酌一番后问。

冀冷本来好好的,听到他这句话后眼里竟然起了怒火,随后又被他本人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他左手扶着额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卫云辙成功地被勾起好奇心。

“那个小崽子,有机会我非得收拾他一顿不可。”

冀冷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令卫云辙有些懵。

“怎么了?他不就让你帮着搬一点行李吗?人家一小孩子,能把你怎样啊?”

卫云辙仔细回想了一下血未央的种种行为,实在想不出人家有什么失礼的。

“他那也叫一点?!”一向平和的冀冷终于忍不住了,边怒吼边随手指向了一个角落。

卫云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瞬间开始怀疑人生。

大大小小的箱子塞满了通往审讯室的通道口,目测约有十来个。卫云辙的眼皮跳了跳,心里算是明白冀冷的不易了。

“呃,他才十六岁嘛,学习用品什么的肯定会多一些的……你得谅解……”卫云辙将目光收回来,苍白无力的安慰冀冷。

冀冷却似没有听见一般,死死的盯着审讯室内,好像恨不得穿过单面镜进到里面。

卫云辙这才想起了正事,立刻换上了一副严肃的面孔,继续看审讯过程。

“现在,你总该明白整个案件了吧?”

云悠悠感到一阵心累,她花了不下五分钟的时间才将整个案件可透露部分给血未央细细的讲解了一遍,现在正处于崩溃边缘。

“嗯。”

血未央自从进到审讯室来,一共就说了俩字——“谁”和“嗯”,其言简意赅程度令林庄叹为观止。

云悠悠感动得快给他跪下了,连忙追问:“那你为什么在4月5日晚11:30出现在冈巷?”

冈巷就是陈裕民遇害的那个巷子。血未央闻言,又是轻轻地一皱眉,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泛出了几抹幽光,一如他腿上的那只黑猫。

云悠悠看他皱眉就紧张,生怕他再冒出一句“什么”,于是紧张兮兮地盯着血未央。

“饭后散步,可以吗?”血未央不慌不忙地吐出几个字,眸子和语调一起沉了下去,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冀冷好不容易舒展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血未央只说“饭后散步”,那倒无碍,但他这“可以吗”就像是随口找了个理由应付他们,看他们满不满意。

其中有鬼。

冀冷随父亲学过一些犯罪心理学,部分罪犯为高智商犯罪,他们在受讯时会习惯以日常高高在上的身份去与人对话,表面保守沉默,甚至温和有礼,实则绵里藏针,以守为攻,很难对付,从他们口中套出话,简直比登天还难。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给苏沫雪同志打个电话,问问这少年的来历。

云悠悠被血未央这个答案噎得说不出话来,她刚想好措辞,就听见血未央难得的多说了几个字:

“你们的调查重点,不应该只放在监控录像上,陈裕民的种种生平经历,各个兴趣爱好,都可以成为你们破案的关键,至少,你们也应该调取当晚冈巷附近的监控,半夜时分,活动的年轻人多的是,而且他们有能力杀害一个中年人,可你们居然在这里调查审讯一个未成年人,不觉得可笑吗?”

血未央的眼里闪过几缕嘲讽的光,他右手的手指有节奏地在腿上轻轻敲击着,不自觉地显出一种王者气范来。

那只黑猫懒懒的抬了一下眼皮,幽绿色的眸子里透出高贵与蔑视。

云悠悠听完他这番话,愣住了。

卫云辙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在不停地跳,只好伸出右手,轻轻地揉着右侧太阳穴,缓解了头痛,却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奈。

冀冷抿了抿已经干裂的嘴唇,没有说话。

忽然,一个娇小的身影从拥挤的通道口挤了出来,隐在暗处,双手扶着墙壁,十指的指甲几乎要将墙壁抠出十个洞。

她的双眼因饱含愤怒而布满血丝,她却不顾,只是死死地盯着单面镜里的黑色身影,恨不能将灼灼目光化为烈火,将那人烧成灰烬。

安欣不断地告诉自己,这就是那个人!那个毁了她所有信念和幸福的人!

她不可遏止地回忆起三年前的那两具尸体,脸上带着她所熟悉的笑,却被扭断了脖子,皮肉被生生地撕裂开,露出森森白骨。

那是她的父母。

冀冷仔细回顾了一下案件,觉得并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但他紧缩的眉还没打开,一个问题就从他的脑海里窜出来——

既然监控拍到的血未央是案发次晚出现的,那分局是怎么捉到他的呢?

少年冷傲而又聪明得可怕的面孔闪过冀冷的脑海,他轻轻地“啧”了一声,有些想不明白。

是个人都不会主动跑到公安局说“我在案发次日晚出现在监控范围内”的,那样狡猾的一个少年更是不会。

但是,以他的敏锐,不可能没发现自己正处于监控下。

也许是太黑?少年的眸子和黑猫的眼重叠着闪烁在冀冷眼前。

不……猫在夜里看的反而清楚……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时隔一天,分局纵使确定了目标,也不可能如此快的抓到血未央。

除非……有人故意将他送过来……

冀冷不禁打了个冷战,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但随即又觉得心里有个声音在肯定这个想法。

他想打个电话问问分区负责人杨辉,但手机还没掏出来,电话铃便响了。

冀冷手一顿,一秒后又迅速反应过来,从衣兜里摸出手机,看都没看是谁便接了起来。

“喂。”冀冷先开口了,沉柔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分锋锐。

“冀局,受害人家属带到了,现在就在局里。”那边出声了,是高子清。

冀冷右眼皮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从脚尖一点点蔓延到背部,开口说话时,他竟感觉自己头皮有些发麻:“嗯。你现在在哪?”

“我?”高子清将手机贴近了些,周围嘈杂的声音令他有些听不清电话那头的声音,“我在齐鸿瑞家,了解一下情况……不说了冀局,这里实在太吵了。”

说罢,不等冀冷给出反应,他便挂了电话。

“你就是齐鸿瑞?”高子清边说边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中年男子。

“嗯。”男人沙哑如枯叶的声音响起,他眸子里一闪而过的血光令人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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