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一66

殷启疼的满头大汗，此时好歹有人已经开始挪动压在腿上的案桌，可他的视线仍旧没有丝毫偏离帝乙和殷寿。

如今的殷启看似还算风光，但其实除了帝王偏爱和放纵之外什么也没有，细想这些年来他的行事作风，嚣张跋扈，把朝歌当自家后花园生杀予夺，成为了别人畏惧的存在。可威严和权势，他是没有取得一星半点。

帝王之宠，也是集万千怨恨在身，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自己，多少人巴着自己成就登天梯。

即便如此，他那被名利糊住眼睛看不见他人对自己的真实评价。

他自以为哪怕父亲口头上说罢黜他的太子之位，也不会真的宣告宗庙。他自诩身份贵重，又简在帝心，有能力将殷商繁荣昌盛传承下去。为了他的太子之位，他也必须得牢牢抓着这份宠爱不放，因为一旦失宠，顷刻间她就会掉进地狱，连同他精心积累的所有势力也会跟着烟消云散。

所以，饕餮一事是他最先发难丢给殷寿的，他不过是揣摩出几分圣意，帮助父王清除不必要的威胁，就已经把罪责罗织好，只等着殷寿一朝被打入尘埃。

而他今日将殷寿问罪是帝王默许的，可惜殷寿奉上饕餮如同一记天外飞来的重拳，轻而易举的砸破了殷启的自傲，砸得他目瞪口呆，狼狈不堪。他就看着对方仅仅一个出场，如同煌煌大日一般强势降临于在场众人之上，看着对方就那么轻易的便得到了那些从不与自己交好的贵族们的亲近与恭敬。

殷启阴鸷的心更加魔化了不少，他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这些荣耀都是他的，是殷寿狼子野心，巧取豪夺，用阴谋诡计占据了他的地位，还害得他被饕餮重伤，现在还在那里沾沾自喜，心安理得享受帝王恩赐。

天知道此时此刻殷启用了多么强大的自制力，才维持住因为痛苦体力不支引起的昏厥。即便这样，他也觉得此时周围的窃窃私语声八成都是对自己的嘲讽与奚落，脸上忍不住火辣辣的灼烫，四面八方的视线成功把他钉在了耻辱柱上，被人观赏嬉笑怒骂，俨然活成了自己最痛恨瞧不起的模样。

与此同时殷启的内心也不抑制的生出一些恐慌之感，他从不觉得自己会有错，在他之下皆为奴，主子打杀奴才也是他们的福气。

或许之前是他太轻敌，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殷寿，甚至从来不将对方放在眼里，那都是他被胜利冲昏头脑，以至于感官上欺骗了他的思想，才让他觉得殷寿是脚下泥，位卑且与奴才不相上下。

现在看来，他这个想法，尤其可笑，如今回想，他笑别人没能力之时，对方也一定在笑自己愚蠢不自知，连定位都没找到的人是不配走上正确之路的。

而接下来，更让殷启发疯之事即将由帝乙亲口宣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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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王进献饕餮，功在千秋，立我成汤威名，固殷商基业。多年来征战沙场，勇猛有余，军略过人，忠心赤胆，多次力挽殷商成就江山统御，才德兼备，封太子之位，以表恩尚，彰寡人心意，择吉日诚吿祖先庙宇。”

口谕一出，宛如开天辟地第一道惊雷炸响在众人头顶，将人类有史以来的表情几乎一一呈现出来。

对于依附殷寿的人来说，一越翻身成为太子足够幸运。

更别说之前还差点被帝王问罪，打入地狱不得翻身的恐惧让众人见识到手握王权翻云覆雨，掌握生死的可怕。

殷寿上位，朝臣们都还能接受，武将出身的殷寿出身不错，弥补了他穷兵黩武的好战性子，但他展现在外人眼中的品德却是不可忽略的闪光点，为登临太子之位锦上添花。

要说这些人里最不能接受的，恐怕只有殷启了。

殷启已经被寺人们准备抬下去唤医师医治伤腿，可他却固执的要留下来，近乎自虐般的任由帝乙踩在自己脸上为殷寿做脸，亲耳听到最看不上眼的人封了太子。

内心建立的高墙像被雷霆震塌，在一片废墟中摆出自己可笑的骄傲，这一整天，他做出最孝顺的模样围在父亲周围，尽心侍奉，生怕他有一点不顺，说着好听的话，让他顺心感受正常家庭里的父子情深。

可如今看来，他这算什么，哗众取宠？作茧自缚？还是为他人做嫁衣？

这一天，曾经太子这个身份带给殷启的最后一丝骄傲也终于只能不甘地消散。

感受着血泪从额头滑落到眼睛，抬头望着殷寿和帝乙毫无芥蒂的你来我往，父子情深，有什么模糊了双眼，愤恨是人类正常情绪，殷启自问也不是个好人，那淬了毒的眼神毫不遮掩射向谈笑风生的两父子。同时熟悉的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最后落在自己身上，这也差点让殷启疼的说不出话来。

所有人似乎都忘记了他的存在，朝臣们个个面带喜气笑容推杯换盏说着吉祥话，即便是素日不和，也不会把不虞挂在脸上。突然殷启觉得这些人洋溢的笑容十分难看，连他们的存在都很刺眼，此时的殷启已经被嫉妒、恨意与不甘折磨将扭曲的心变得越发破烂不堪。

这个时候的殷启才发现，原来他心里最恨之入骨的人并非是殷寿，而是那个把他捧上高高云端，在狠狠摔下污泥中的父亲。

既然你做初一，那就别怪他做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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