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那片海18

人人都渴望肖春生这样纯净的人，可世界上想摧毁这种纯净的人也不少。

从一开始，南婧曦就认为陈宏军和叶国华两人与肖春生不是一条路上的人。这些年明里暗里的争比终究把那份兄弟情慢慢消耗，留下的不过是壮士扼腕的歇斯底里。

肖春生和他们注定不一样，他拥有崇高理想，对所有人都好，不过南婧曦却敏锐地发现，肖春生性格上有缺陷并指出，这个缺陷将给他带来大麻烦。

肖春生希望所有人都满意，可他没意识到，这是一种僭越——即使是上帝，也不可能做到事事完美。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并不存在最优解决方案，这就意味着，不论怎样选择，都可能给一方带去伤害。

肖春生不想让别人受伤害，宁可自己承受最大损失。这就取缔了其他当事方的选择权。

在肖春生的人生中，经常做出类似的“大包大揽”的选择，表面看，他对得起自己的良知与义气，却没有考虑对方也是一个有选择权的人，将其放在被动的、受恩的地位上，其实限制了对方的选择空间。

这不能责怪肖春生。当时中国社会以集体生活为主，人与人的独立空间较少，形成的边界感与今天不可同日而语，肖春生是当时社会背景下“好人”的典范，随着时代变化，这个典范必然会遭遇各种力量的撕裂，肖春生何去何从，他还能坚守多久。

叶国华的理想主义未经太多挫折与考验，他更多是将其当成一种虚荣。压力之下，它很可能发生改变。

同样的理想主义之下，站着不同的人，他们的姿势不同、方法不同、态度不同、选择不同，并不是所有的理想主义者都会最终走到一起。可以大胆预测，肖春生和佟晓梅最终会走到一起，因为他们在本质上是相同的人，但成为真正的理想主义者，需要一个艰难的淬炼过程，肖春生与佟晓梅需要彼此成就。

可以这样说，肖春生就像一个发光体，把他比喻成太阳也不为过，在发光发热的同时也在影响他人。永远充满阳光和正义的他在带给别人温暖的时候同时也会不经意间用力过度灼烧到别人。

尽管南婧曦用肖春生身边的人让他清醒，但他从来没有生出一丝怨怼之心。

这就有点圣母了，估计圣人都没他这么好脾气，也难怪别人把他一捏一个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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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南婧曦从自家哥哥那里知道最迟今年年底肖延培的政审就会结束，自身清白得以分明。所以，为了肖春生以后不会被兄弟一再背刺，南婧曦决定用自家势力帮肖春生进入军队。

且哥哥南宁在边境训练，正好把肖春生拉去新兵营，他那双眼睛跟孙猴子的火眼金睛一样厉害，惜才爱兵又护犊子，肖春生去了铁定是块好料，不会报废的那种。

从那天以后，肖春生似乎也知道了自己和他们的心理差距，关系始终回不到从前，于是为了能顺利入伍，更多的是泡在体育场或者书海里，同时也在尽量避免出现在他们面前。南婧曦明白他在逃避，用曾经的兄弟情麻痹自己，也不在去开解，若是他真的如恋爱脑般无可救药，她也要及时止损。

这个世界上多得是和肖春生一样品格好的男孩子，若非他那张朝气蓬勃的脸，南婧曦也不会多看一眼。

就当投资失败，也未尝不可。

这段时间，两人都进入了一种很可怕的学习氛围，拼了命的把知识挤进脑海中，在闲暇时间疯狂训练，短暂忘记曾经的执着和愚蠢。

时间是天边一茬又一茬飘过的白云，风起云散，日出日落，只有那碧蓝的空偶尔带着情绪给匆忙的人间撒下雨露春晖，添上色彩斑斓。

不知不觉间，走过了热情奔放的夏，在被几场秋雨带来黄金遍地的凉意，最终进入了漫长凌冽又寂寥的寒冬。

霜针压满枝头，冰晶垂落屋檐，飞鸟在寒冷的四九城也变得稀少起来。来往的行人裹紧厚厚的大衣，带着厚实的帽子围巾在雪被大地间慌忙行走，寥寥数道身影也渐渐成为高墙白雪下的缩影。唯一能让给这方冰雪世界带来一点热意的，恐怕也只有每家每户烟囱带起的浓烟，证明着这个世界还有温暖存在。

肖春生每个星期天依旧雷打不动的去看肖延培，那红艳艳又香喷喷的红烧肉偶尔也会带给他。

之前有南婧曦一起陪同，不过随着她这段时间开始大脑充电，去的也完全没以前那样多了。

今天，肖春生接到了一个电话，那个他期待了无数个日夜的梦想就快要实现了。

他父亲的政审终于通过，一身清白与功勋没有落入污泥中，时间的手也没能折断肖家的傲骨，这一次肖家也在沉寂中慢慢站起来。

这个消息是肖春生活了这么多年听到的最好的消息，这一刻他胸腔压抑的所有苦楚都在一瞬间迸发出来。

小时候的他怨过恨过，不清白这个问题几乎伴随着他们肖家一生，那是头上永远驱散不了的阴霾，生生将他们的脊梁压弯，虽然他们仍住在大院里，可接受到的异样眼光和指指点点永远是挥之不去的阴影。

肖春生迫不及待的回到家，一路上碰到相熟的人把这个消息分享给他们。明明寒冬料峭，顶着呼啸而过的冷风他却一点也不冷，没有人能知道他心中究竟是多么火热。

收货着来自周围人的善意和恭贺，肖春生整个人几乎快要飞起来似的。

纯净的笑容沾上了阳光的味道，在抹了轻灵悠远飘渺绵长的清颤里，如春风吹开薄薄的冰层，冰轻轻卸下微凉的愁思，化作温柔的隔世芬芳随风而去，不再回望也无彷徨，那双澄明的眼，投射到每一处最清澈的一瞥，世间晦暗于是全部退散。如果说肖春生是阳光萦绕周身，那星星就落在他的心里，因为他干净的眼角眉梢可寻到蛛丝马迹。

“姐，姐......”肖春生下车后，随意把三八大杠扔在一边，那冲撞进角落的声音都似乎与主人同出一辙，是喜悦和兴奋。

肖艳秋在肖春生的一声声呼喊声中迈出房间，门帘被一双大手粗暴掀开，裹挟一身冰雪而来的寒气迅速将好不容易凝结的热气企图降到冰点。可它依旧是徒劳无功，最后只能湮灭与人心温暖之间。

“怎么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肖艳秋现在对肖春生是一千个一万个放心，毛毛躁躁的性格她也不要求他改掉了。之前那些充老大出头还痞里痞气的脾气也日渐消退，现在肖春生身上戾气喝莽撞劲儿褪去，但多了几分文化人的内涵。肖艳秋不止一次觉得把他家臭弟弟扔给南婧曦管是正确的决定，作为别人家的孩子，南婧曦不负众望，把肖春生也带着从头改变，沉淀下来时，就如宝剑藏鞘，出鞘则锋芒毕露。

“姐，爸政审过了，过了！咋们肖家好日子要到了！”肖春生刚说完，肖艳秋开心的几乎要尖叫起来，强忍着这股激动只得把这个拉扯大的弟弟紧紧抱在怀里。可在她激动的同时，父亲沉冤昭雪，联想到如今父亲的年迈昏聩，心酸一并涌上心头，埋在肖春生肩膀的肖艳秋早已红了眼眶。

“不哭，不哭！这是咋老肖家的好事，咋爸要回来了，一家人就要团聚了。”肖艳秋拍了拍肖春生的后背，强忍着眼泪，可泪水就如泉水一般奔涌不止，只得慌忙的抬手撇开，没成想那股脸颊上的湿意怎么也擦不干净，索性就放弃了，专心替肖春生止泪，一边还不住的安慰，同时也是在慰藉自己。

“姐，我不哭！“肖春生蛮横又强硬的把脸上的泪水用袖子擦拭干净，只是那张通红的脸怎么也压不住喜悦，那双眼睛依旧亮的吓人。

两姐弟情绪稳定后，肖艳秋突然想到什么，对着肖春生问道，“这个好消息你有告诉婧曦吗？”

肖春生顿时神情一阵空白，很直白的回答却带着弱弱的气势，“还没有！”

肖艳秋一改之前凄苦表情，脸上布满了雷暴雨来临的肃杀，“那你还不动，不知道独乐了不如众乐乐啊？我们老肖家有喜事，也得跟人家婧曦分享。你别忘了，她对咋们照顾不少。就以她为咋爸针灸，爸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人都不糊涂了，要不是年纪大了不方便从医院出来，恐怕现在人家都能找到路回来。我跟你说，人家对咋老肖家恩同再造，你可不能惹人家小姑娘。要是让我知道你敢质疑她，我们断绝姐弟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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