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灭

嫂嫂不停颤抖，好似下一刻就会晕过去，却咬着牙坚持问道。

滕梓荆之妻“尸首何在？”

范闲“停在院外。若不是为了我他不会战死，我欠梓荆一条命。”

若是她当时在，就不会有这样天人永隔。范一一唇上已经咬出血。她想起爷爷的离开，手落下便再也没有抬起，不会再叫她，不会再唠叨她；她想起在非洲，队员闭上了双眼，再也不会和她开玩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霎时间五感全失，只有嫂嫂的话，如这世间最后的存在，惊雷一般传进她耳中，震得她四肢百骸都带着颤。

滕梓荆之妻“我曾经问他，明知艰险，为何留京。他跟我说，他亦知艰险，也想过离去。”

滕梓荆“只是范公子，范小姐待我以诚，视我为友，我留下不是为报恩，不是为护主。”

一言一语似滕梓荆仍在眼前。他看着范闲。

滕梓荆“虽不曾说出口，我却也将你视为知己。”

滕梓荆“你们小我些年岁，我便把你们当弟弟妹妹。”

他将两人扶起来。

滕梓荆“既是如此，我又怎能将你留在京都，让你们面对人心叵测，明枪暗箭呢？我留下，是我心之所愿，便是刀山火海，身死魂消，我亦不悔。”

滕梓荆“范闲，范一一，我把他们托付给你们了。”

滕梓荆抱拳施礼，做最后的告别，眼睛里是信任。他转身走进门外的阳光里，消失不见。两人呆滞的注视着他最后的身影。

滕梓荆之妻“这便是他留下的原因，你不欠他的，是他自己选择的路。”

听到这番话，范闲眼里的热泪滚下。

范闲“嫂嫂不如和孩子住进京都，从今以后，我们视他为子侄。”

滕梓荆之妻“不必了。”

范一一“我明白，嫂嫂是想留在城外，这样也好，我让人来照顾，我们时常探望。”

滕梓荆之妻“也不用了。”

两人震惊的抬起头，都明白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以及这么说的原因，心中更是撕裂般的疼痛。

滕梓荆之妻“往后岁月，你们还是少来吧。范公子，范小姐，我相信你们的诚意，只是我不愿，他唯一的儿子，也等不见回程。”

她不看两人，继续说道。

滕梓荆之妻“范公子，他愿为你豁出性命，我一个妇道人家，不识大体，难掩怨尤，还请范公子，范小姐海涵。”

范闲“我明白，还未白头，便已天人永隔，嫂嫂就算是恨我入骨，也是应当的。”

听到这句话，嫂嫂差点落下泪，唇咬得更紧。

范闲“范某，告辞了。”

范一一“范某，告辞。”

她不去看两人，目光落在灯上，终是滚下泪。

慢慢地，她凑过去，吹熄了那盏灯，闭上了眼。

两人再也忍不住，走出屋门便淌下泪来，嘴怎么也合不上，想大喊，却只能无声哭泣。

两人都偏过头，不去看对方狼狈的模样，这是两人对彼此的尊重。

不知不觉，已经走远，范一一被泪水糊住视线，被一个小树墩绊了一下，反射性拉住范闲，终是忍不住哽咽起来。范闲牵住她的手，两人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