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诏狱里,两行锦衣卫齐齐地躬身行礼。
陆绎的目光在他们脸上略略扫过,点了点头。恍然间已是三年光景,昭狱里几十张面孔有大半他都已不识,只剩十几个他熟悉的身影,让他恍惚中生出错觉,以为还在从前。
他重又握了握腰间的绣春刀,低头看向身上的飞鱼服,忽然无声地笑了。
几日前他刚从这扇门走出去,是侥幸被皇帝赦免的囚犯,而现在他又出现在这里,却重新变成了掌管这间昭狱的主人。
世事总是这么无常,陆绎闭上眼轻轻叹息。
不久,他抬起头吩咐:“岑福,你去把北镇抚司这三年来的所有卷宗找来,放到我的桌上,其他人都散了吧。”
“是,大人。”岑福领命,转身招呼了两人往卷宗室去,其余人各自四散。
陆绎一人径直向里走去,踏进这间他再熟悉不过的牢狱。
“大人,午时都过了,先用完饭再看吧,不然袁姑娘送来的饭菜都要凉了。”岑福走近桌案,看着伏案忙碌了一上午的陆绎。
听见袁今夏的名字,陆绎从堆砌如山的文案卷宗里抬起头,见岑福提着个餐盒正站在他面前。“今夏呢?”他揉了揉额角,低声问道。
“袁姑娘她送来餐盒就走了,她说要去亲自督工陆府的修葺,还说……”岑福嘴角遮不住笑意,犹豫着继续道,“还说要看看自己的婚房。”说到后面,岑福的眼睛已经不自觉地低下了,“她还嘱咐大人您好好吃饭,说这些菜都是她亲手和杨岳学着做的。”
陆绎闻言,忽的笑出了声,整个上午的疲惫一消而散。“真是拿她没办法。”他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眼里满是温柔的笑意。
袁今夏蹦跳着踏进了陆府的宅邸,看见满院的人都忙忙碌碌,正在做最后的修缮和打扫。
陆府荒置不过三年,院落和屋宅只是积了灰垢,并不破败,下人们打扫几日便恢复了几分昔日的模样。屋顶的残瓦和被风雨腐蚀的梁柱已经让瓦木工匠换过,重新粉刷了朱漆,院子里的枯木杂草也全部清理掉,栽种了各色各香的花木,和着假山上流水淙淙的清悦,让人顿觉鲜活了起来。
“丐叔!”袁今夏往西面的檐下跑去。
丐叔放下手里的盆景,挥手打招呼,“今夏你怎么来了,这要嫁人,连差也不当啦!”丐叔呵呵地笑,伸手就要捏今夏的脸。
今夏侧头一闪,躲过丐叔的袭击。
“叔你的手脏死了!”今夏嘻嘻地笑,“我这不是不放心,赶过来看看嘛。我已经向师傅告了假,这几日都不用当差了。我娘和我姨也让我在家安分几天,非教我学什么出嫁的礼数,闷死了……叔你这是干什么呢?”
她看看地上几盆花草,细长的花叶散着淡淡清香,甚是精美别致,都是她没见过的品种。
“这是你姨让我拿来摆在你屋里的,能驱蚊虫。你姨知道你夏天爱招蚊子咬,特意回枫林坳带了她以前培育的几种花草,叫我送到你这儿来。”
“叔,姨,你们真好……”袁今夏撒起娇来,搂住丐叔的胳膊来回摇晃。
“怎么,难不成我平日里就亏待你了?”声音从背后传来,袁今夏猛地转身,看见陆绎站在府门口,正直直望着她。
“大人!你怎么来了!”袁今夏立刻跑过去,一把搂住陆绎的脖子,笑嘻嘻地盯着他,一双杏眼放光,“我带去的饭大人吃了没有?”
陆绎看她满脸期待,嘴角也不禁勾起来,“吃了,手艺不错。”
简单几个字,袁今夏脸上立刻变得花儿般灿烂。她眉眼弯起,笑声道,“那我以后还做给大人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