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决定

初冬凛冽的清晨，一个红色的身影倚在墙角微微颤抖着身体，轻声哭泣，这样的结果是在柳潭预料当中的，凌熠辰的生命就像是天上的浮云，它要走的时候谁也留不住，而且瞬间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隐忍了十多年的眼泪仿佛要在今日流尽一样，任凭她怎样努力，都无法止住泪水夺眶而出，偏偏她又倔强得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在流泪，所以偷偷地躲在一处让满腹的伤心委屈宣泄了一地。

是在交代遗言吗？他真的要死了吗？柳潭无法接受凌熠辰即将要离去的事实，她曾经那么执着，用一次次不死心的坚持回应凌熠辰一次次无情的拒绝，她想再执着一次，也许这次就是最后一次。

柳潭“我要见凌熠辰。”

柳潭清寒的眼光中带着无尽的悲伤。

江雨依“现在还不行。”

雨依拦住柳潭，她在看到柳潭红肿湿润的眼眶时怔了一会儿。她已经卸掉易容的面具，桃花般娇媚的容颜上尽是愁云惨淡。

柳潭眸中寒光一闪，左手不自觉的要去握腰间的追潭，但是手指触及的地方空荡荡地，她忘记了剑在雨依身上。

雨依看在眼里，先是精神紧张了一下，然后迅速镇静了下来，轻舒了一口气淡淡地说道：

江雨依“他会见你的。”

雨依说得没错，凌熠辰这么辛苦的坚持着就是为了能看到柳潭平安地渡过此劫，他现在没有等到柳潭那个让他安心离去的答复，他是不会放弃的。

江离然“嗯？”

江离然走出房门迎面看到满脸泪痕的柳潭时愣忡了一下，又转睛看到身旁的雨依时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江离然“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雨依“江师叔，我是来帮凌熠辰的，但是没想到他竟然病得这样重了。”

江离然“唉——”

江离然长叹一声，看着柳潭无奈地摇摇头，说道：

江离然“丫头，你进去吧。”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药香，床塌上的人合着双眼，似是非常疲倦，只不过几个时辰而已，柳潭再次进入到凌熠辰的房间时心情已经是截然不同，现在的她很坦然，很沉静，最后的一点儿与他共处的时间里她不想再有悲伤。

柳潭跪在床塌前，轻轻捉起凌熠辰身侧的一只手，合在自己的掌心，低声说道：

柳潭“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凌熠辰的手永远都是那么温暖，这样的温度不知道融化过多少次她即将要冰封起来的心。

凌熠辰“我想再听一次你抚琴。”

凌熠辰打开眼瞳，漆深的黑眸就像他此时眼前的黑暗一样，失去了往日的星寒，黯淡无光。

柳潭看了自己的右手，犹豫了一下，说道：

柳潭“可是我的手……”

凌熠辰“我们一起。”

凌熠辰慢慢地把头转向了柳潭声音的方向，眼中虽然没有变化，但是苍白的脸上露出些许兴奋的表情，每次他看到柳潭抚琴时，心中都会升起一个想法，那就是有朝一日能与柳潭共抚一琴此生也就了无遗憾了。

柳潭起身取下琴架上的筝琴，凌熠辰的琴很简单，没有那么多花俏地装饰，就是普通的檀木，上面雕刻了些朴素的花纹，琴身上一尘不染，甚至连七根琴弦都泛着灰白色的光泽，可见它的主人应该是经常反复的擦拭它。

琴上带着制琴人的三分魂，这把琴是柳潭做的唯一的一把琴，她送给了凌熠辰。

柳潭用左手，凌熠辰用右手，柳潭坐在床边，琴放在自己的腿上，倾斜到凌熠辰的身前，凌熠辰半倚在床头，正好够得到琴弦。

没有语言的交流，也没有眼神的交流，就这样他们一曲接着一曲的共抚一座琴，琴声仿佛就是他们的语言，此间流淌着眷恋和不舍。流淌着埋怨和无奈，流淌着两个人的执着。流畅悠扬的琴声萦绕在房间的每个角落。

突然琴音一个急转，凌熠辰的手从琴弦上滑落而下，指尖扫过的地方留下一串凄厉的残音。

凌熠辰的额头上已经满上汗珠，呼吸急促起来，他想把手伸进怀中，但是手臂刚抬到胸前就无力的摔在了床上。

柳潭慌忙把琴丢在床上，将凌熠辰的身体拥在胸前，颤抖着手伸进凌熠辰怀中去找药，但是凌熠辰的怀中并没有那只救命的药瓶，柳潭抽出手时，手上竟然多了一只簪子，是凌熠辰送给雨霏的同心簪。

凌熠辰“柳潭，它是你的了，记得……戴给你……喜欢的男人看……”

凌熠辰嘴角挂着满足的微笑闭上了双眸，随后柳潭感到倚在自己肩上的头越来越重。

当初凌熠辰在看到这只珊瑚簪子时，它的鲜红就如同柳潭胭脂色的舞衣，让他爱不释手，他买了下它，并且当着柳潭的面送给了雨霏，粉碎了柳潭对他的憧憬，现在他终于把这只簪子送给了柳潭，虽然还有其他的遗憾，但是总算了却了一个心愿。

柳潭“可是，我喜欢的男人再也看不到了。”

柳潭看着凌熠辰苍白的容颜上那抹欣慰的笑容，两行热泪不由自主地滚落到了脸颊。

柳潭紧紧地拥住凌熠辰的身体，此后长长地一生中，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时刻，让他们靠得如此近。

原来泪，流不尽，于是爱，终不得。

按照凌熠辰临终前的托付，江离然暂时接替了楼主的位置，并且下令所有人在三日之内做好撤离京城的准备。

柳潭今天守在凌熠辰的房间里，一直到深夜。她安静地坐在床榻前，掌心中合着凌熠辰已经冰冷的手，这样冰冷的凌熠辰柳潭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她定定地看着凌熠辰安详的容颜，发髻中鲜红的珊瑚簪子在融融的烛光下泛起朦胧的光泽，黄金的竹节流苏垂到耳际，此刻她的唇角正噙着似有似无的苦笑，

柳潭“这一次是真正地，退出江湖了。”

柳潭是一个孤儿，在遇到江辰希前她过着乞丐一样的生活，正是这样的生活使她过早地看透了人情冷暖，她比同龄的那些女孩子更坚强，更勇敢，而江辰希看出了她的美丽，美丽的女子不应该过着乞讨的生活，所以江辰希给了她一个美丽的名字，给了她一个华丽的生活，代价是她成为杀人的武器。柳潭不知道她本来可以逃脱这样的宿命，过着平凡无忧的生活，因为凌熠辰同意继承江辰希的楼主之位，条件是柳潭可以不加入鹦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