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生花（一）时逢冰雪中，笑语作春温

又是一场寒冬，大雪纷纷扬扬飘落下，漫山遍野都被扎实地拢上了一层银白，好在浣沙溪的水面还未结冰。苎萝山下，两名女子正蹲在溪旁浣纱，双手被冰冷的溪水冻得通红。

　　一少女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四周，似是想找些乐子。她生得极好看，尤其是一双眼睛大而明亮干净，格外俏皮可爱。

　　“夷光姐姐，你看！”少女指着溪水湍流处的某一角，扯了扯一旁女子的袖口。

　　“嗯？”应声的那女子声音有些轻柔。

　　少女指了指那端，笑道：“你看，那些鱼方才停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这下见你一看过去，便都害羞地跑开了，有趣不有趣？”

　　瞧夷光慢慢抬首望去，少女小脑筋一转，便趁其不备，偷偷恶作剧地抬手掀起了一滩水花，扑打在了夷光脸上。正想欢欣拍掌，谁料自己竟也不慎跌倒......这下只干脆坐倒在溪畔挠挠头，大笑了起来，逗得一旁的女子也不由得浅浅一笑。

　　“郑儿休再拿我打趣了，溪水凉，仔细染了寒病。”女子叹了叹气，温和地教训着，又伸手小心将她扶起。

　　水花倒也不大，有几颗挂在了睫毛上微微颤动。乍一看去，那女子眉间几分温柔秀气，也确是天人之姿。

　　“哪有？人家说的是实话嘛，姐姐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郑儿说着又蹲了回来。

　　那个可可爱爱的女孩就是郑旦，同夷光自小便认识了。见夷光总是没来由的难过，也不怎么爱笑，郑旦便换着法儿博她一笑。两姐妹关系很好，又因为相貌都极其出众，传来传去，便得了坊间盛传的苎萝山“浣纱双姝”之美名。

　　“走啦。”夷光无奈地揉了揉小姑娘的头，收起了嘴边浅浅的笑意，整理好东西缓缓起身道。

　　郑旦搓了搓手，一脸不情愿地跟着收拾了起来。边拾着衣物，还边时不时地将目光投向施夷光的脸庞。她的脸的确精致漂亮，任谁都会忍不住多瞧上几眼。

　　郑旦一直都以有一个这般好看的姊妹而自豪，一直都是。

　　“说来，今年的冬日真是莫名的冷。”郑旦挽着夷光，一边搓手，一边止不住地抱怨着。

　　脚下枯枝轻响，寒风刮得双颊生疼。

　　“你怎么停下了？”见夷光忽然止住步子，郑旦好奇道。

　　“今年的寒冬，的确比往年的冷。”施夷光缓缓叹道。

　　边说着，又慢慢走到了一支看起来有些纤弱的幼竹跟前。竹子虽细小，却有几分亭亭玉立的姿态，很是难得。

　　抬手轻拂去幼竹枝上厚重的白雪，那幼竹像是抖擞了身子，又直直地挺立了起来。

　　郑旦好奇道：“姐姐在做什么？”

　　施夷光柔声道：“无事，只是......见它要被压断了。”

　　郑旦闻言怔了怔，笑道：“噗嗤，姐姐也真是偏心，可没见过你这么关心过我？不过......说来也倒是奇怪，我们这边不怎么生竹子，浣沙溪附近也就它这么一支，倒很是顽强嘛！不过这小竹子孤孤单单地长在这儿也没个伴，怪可怜的。”

　　施夷光愣了片刻，又轻轻抚摸了一下那青翠的竹叶，缓缓道：“世事如此罢了，又有谁不是孤单的呢......不过无妨，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

　　郑旦无奈笑道：“姐姐又在说我听不懂的话了，诶诶不对！你跟一支竹子说什么话呀？天快黑了，走啦！”

　　说着，又扯了扯夷光的袖口。

　　皑皑雪地里，明明没有寒风吹来，那根竹子却不知为何晃了晃，像是想要说些什么，直至看着那两名少女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苎萝山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