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回京

2010年的年初，西藏的冬季难得下起了大雨，阵阵惊雷，在黑暗的天空中划下一道道惨白的影子。老人们都说是天降异相，成天向着灵塔的方向祈祷，希望不要降下大的灾祸。

索性并没有落下什么灾祸来，这场罕见的大雨就悄悄引去了脚步，谁也不曾注意到那入云的雪山顶上消失的风雪。

“叔，您最近在这看到一个二十多岁的小眼睛的哑巴哥哥了吗？”坐在马扎上一边和旁边卖馕饼的老伙计搭腔一边串着手里的串子的中年男子愣了愣，才反映过来眼前这个一头黄毛打着卷的少年是在和自己说话。

“是有一个，前段时间一直在这儿转来转去的，不过这两天倒是没见着。”买肉串的老板把手在围裙上蹭了蹭，又靠近地看了看，试探的开了口，“你是之前老站那的银发小子？”

“哎，叔，是我。”张云雷有些害羞的挠了挠脖子，又拿眼睛使劲瞪了瞪垂下来的发丝。

老板哈哈笑了两声，一副果然没错的神情，“你这头发染得倒是特色，和那旮瘩刚薅的羊毛似的。”

“叔～”张云雷尴尬的笑了两声，想起十八岁刚到的夜里，那山顶上的惊雷，他就好像又闻到头顶上消不去的焦味儿。

张云雷已经下山好几天了，除了卖串的大叔这儿，他已经围着两人走过的大街小巷转了一圈又一圈，每天都在那低矮的围墙前从落日等到日出，他总觉得能等见那个小眼睛的哥哥，他总觉得自己要和他说一声再见，再回去他想念已久的家。

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阻挡着他，又好像潜意识里告诉自己等不见了，那个哥哥已经走了，甚至连记忆都要溜走，哪怕是他每晚每晚在心里默默描绘一遍哥哥的模样，心里却只留下了那双刻在心底的眼睛。

“真不公平，你知道我叫什么，知道我住在哪儿，知道我喜欢什么，我却什么都不知道，连找你都不知道应该去哪里。”张云雷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又赌气的给踢远了。“我要回北京了，你答应过我的，要来的，别忘了。”

他又对着两人看日落的围墙念叨了一会，才整了整背上的包袋，向着他最熟悉又最陌生的那块土地走去。

再回去，再回去，杨九郎站在白蒙蒙的雾气当中，有些懊恼的转圈圈，又卸气般的锤了锤周围看不见的迷雾，他知道他应该是要醒了。

“呼——”杨九郎睁开眼，看着头顶的天花板难得有些烦躁，却还是深呼了几口气，准备拍拍脸，挂上笑面对自家的小狐狸。

滑腻软棉的触感出现在指尖，杨九郎浑身一僵，心却快速的跳了两下。他轻轻侧头，身边是一个人形的鼓包，只留了一小撮软软的头发在外面，随着呼吸的起伏，被子一抖一抖。变回来了吗，杨九郎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他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亦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才不会伤害到旁边的人儿，一向体贴的巨蟹座只能傻傻得僵在床上。

张云雷是被隐隐的痛唤醒的，他皱了皱眉，觉得前段时间恢复了不少的腿，又痛得厉害了些，连着腰都麻了起来，不知是痛的，还是带上了梦里的影子，他有些委屈，眯着眼睛找旁边那个小眼睛的家伙，“翔子～”

“哎，辫儿。”杨九郎听见自家角儿的声音才敢凑上去，小心的掀开被子一角，露出藏在里面的人儿。

杨九郎使劲掐了自己一下，哎呦，可真疼，原来真不是在梦里，他暗暗攥了攥拳，眼前的角儿就像是从梦里走出来的一般，除了黑色的软发，其他就和刚刚还坐在低矮的围墙上唱心云的少年一模一样。

“干嘛呢～”张云雷等了半天也等不来那个温暖的怀抱，干脆伸出来手来等抱。

“哎，哎。”杨九郎应了两声，却只是亲亲的弯下腰去拍了拍，低声哄了哄，“辫儿，在呢，在呢，醒来看看。”

张云雷的睫毛抖了抖，才不情愿的睁眼。

“你长大了，辫儿。”杨九郎抚了抚少年的软毛，清澈的眼底倒映出来少年十八岁的样子。

泪珠顺着张云雷的脸颊滑落，滴在杨九郎的衣襟上，晕出了一小片深色。十八岁的少年今天才真正等到那个小眼睛的哑巴哥哥。

我想，我小时候见过你，九郎，还是该叫你哑巴哥哥才好呢。

————————————————————————

爱就像是莫比乌斯环，无论怎么奔跑，路的终点都是你。希望大家都能等到自己的莫比乌斯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