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送捧花的男人

“汉高祖有道坐江山，有君正臣良万民安。有一位三齐贤王名叫韩信,他灭罢了楚国把社稷来安。”

虽然是第一次上台，但这首太平歌词是张云雷被按在墙角一个字一个字背出来的，除开一开始因为紧张而划拉出来的颤音外，小孩唱腔转换自如，随着故事的起承转合，配上动作和表情，让底下有些第一次听的观众都能清楚的明白故事里的结构关系。

“……来这街前算卦。”杨九郎坐在下面听着，看着自己万分熟悉的穿着那身京红色半身大褂的张云雷，好像又回到了没入社的日日夜夜。二十岁的半拉小子，抱着有些旧了的mp3反反复复的听甚至在半夜坐在烟雾缭绕的网吧看着小孩的视频，而今天，哪怕是在梦里，他也算是见到了。

真好，他忍不住侧过头遮掩了一下盛不住的泪花，嘴边却和搭档的那几年一样，跟着少年默默地跟唱着。

“小伙子常听这个？”坐在旁边的大爷忍不住看了这个青年一眼，诧异他的年轻，更诧异他的熟悉，“没见过你这么年轻来听相声的。”

杨九郎笑笑，“喜欢，相声很好。”

“有趣，有趣，”大爷笑了笑，又指了指放在青年旁边椅子上的捧花，“这是？”

“捧角儿嘛。”杨九郎有些骄傲的抬了抬下颌，看向了台上清俊的少年。

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台上唱曲的张云雷往两人的方向望了望，发现只是普普通通的两名观众，才又抬嗓继续唱。

“韩信抬头再一看,不见卦棚在哪边,一片青云飘飘去,那老道飘飘摇摇上了九天。我一言唱不尽韩信算卦，愿诸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御子打出漂亮的花点儿，张云雷抬手作福，结束了不长的唱调。

“哗啦啦”的鼓掌声响起，不知是因为第一次上台还是因为小孩年龄小，底下的掌声好像格外的响些。

张云雷把嘴角躲在话筒后面，偷偷的咧嘴笑了笑。

辫儿，杨九郎上到台前，在心里默默地喊了声少年的名字。

张云雷抬头，却只看见一大捧粉紫色的满天星以及后面那人头顶立起来的几缕头发，像是栗子毛，他想。

“谢谢。”张云雷竟比上台的时候还紧张了些，把汗湿的手在褂子上擦了擦，才小心的接过花来。

喜欢吗？杨九郎问，但只能张张嘴，发出一阵气音来，他蹙了蹙眉，有些心急的发了几个短促的啊，却没有任何声响。

张云雷透过星星点点的花苞看到这个小眼睛的男子，只能看见他的嘴张张合合，却听不见任何声音，这个哥哥好像不会说话？真可怜。

他抱着花微弯下腰，对这个小眼睛的哥哥弯了弯眼睛，把自己的大眼睛也眯成一条窄窄的缝，“谢谢你，大哥哥，我很喜欢，这是我第一次收到花。”

“啊”杨九郎只能从嗓子里挤出一个短音来回应自己的角儿，他曾无数次梦想这个画面，好不容易梦到了，竟然还不让我说话。他狠狠地咬咬自己的后槽牙。

张云雷看着这个哥哥的表情，心里觉得熟悉又好笑，有一种见过无数次的亲切，莫非是前世的好伙伴，他揉了揉下巴，那比我早投胎好些年啊。

他又伸出手去拍了拍哥哥的肩，才抱着那一大捧满天星一蹦一跳的往后台去了，要先去给师父看看，再拿去烧饼面前炫耀炫耀，想着想着，小孩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

哎，算了，也挺好的，杨九郎摸了摸被小手拍过的肩，自我安慰摇了摇头，还铁憨憨的笑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