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化归

“喳喳喳，喳喳喳。”

杨九郎是被一阵鸟鸣声唤醒的，未清醒神志，就感受到一阵温暖的阳光，透过窗隙照在身上，是难得的艳阳天。

就像是昨夜没下过雨一般，外面没有一丝雨水的味道，只有窗台的避光处，还留有未干涩的水迹。几只小鸟就站在那水迹旁互啄，间或抬头看看屋内的安睡的人类和长得很奇怪的“狐狸”。

杨九郎看看窗外的成双成对的鸟儿，又看看一旁氤氲在一片暖阳中的角儿，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侧过身子，从角儿饱满的额头，到因晕迷而浅白的唇，连细微的绒毛都仔细的看。

真好看，他想，那日光就像是给少年镀了一层华美的金，使少年更显得青稚漂亮。

他竟羡慕起这日光来，它可以亲密的接触少年柔软的脸颊，可以在少年的鼻尖上跳跃，可以轻吻少年精致的锁骨。

角儿是我的，杨九郎莫名上升了占有欲，幼稚的移到窗边，挡住那几率光亮，让少年的脸庞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

他满意的笑了笑，又低下头按照光线的痕迹落下吻去，直到躲在发梢里的耳尖都染上自己的味道，“角儿，快回来吧。”

“回来看看我，哪怕只是看看我。”小眼睛果然盛不住泪，他仰着头，将眼里的泪水在逼回去，他不能哭，他有什么资格哭，本来大家都说丑了，这一哭更丑了，回头吓得角儿都不愿睁眼了。

“咳，干嘛呢？”烧饼一进来就看见杨九郎眼里的泪花，沉默了一下，还是绕过了话题，调解了气氛，“早饭还没吃呢吧，喏，胡辣汤，油条包子随你选。”

“唉，饼哥，给我我来。”杨九郎伸手接过沉甸甸的早餐，和烧饼一起拾掇拾掇桌子。

“行了，都是是兄弟的，没那么多规矩。留着力气等下多吃点，看你最近瘦的，不知道以为单位虐待员工呢，”烧饼笑了笑，又挑起放胡辣汤的袋子，“这个胡辣汤可是这一片都又名的，我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前两年，辫儿……”

说到这个名字，他停顿了一下，又笑开了，“辫儿他可爱喝了，从南京回来就推销了一大番，怕是连玫瑰园里的二黑都知道了。”

“可不是，刚来南京的时候可不是天天喝吗，这躺了这么久，怕也是嘴里想的慌。”杨九郎也笑了，回头去看床上的少年，仿佛还能看见他捧着大海碗吃饭的样子，明明饿得很，筷子动得飞快，吃起来却很秀气，总让人觉得他碗里的要好吃上几分。

“是呀，”烧饼随着杨九郎望过去，轻轻说了声，“也该起来了，十五天了，已经。”

自8月22日的黑暗，已经过去了十五天，无论是悲痛，庆幸还是别得什么，都已经融化在了心底，在面上强压出那努力自然的笑。但真在这日期将近的时候，却是说不上是恐惧多一点，还是喜悦多一点。

杨九郎和烧饼两个这么健谈的相声演员，在这个档口，也只是沉默着等待着。

陆陆续续又有很多人来了，知道些内情的朋友基本都来了，还未到中午的时间，平时显得空荡的病房，竟堆满了人，连空气都带上了外面的躁动，就如这一屋子的人心一般。

张父张母是随着郭德纲夫妻两个来的，张母被王慧牵着坐在病床旁，两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几分疲倦，隐约的还能看见泛红的眼眶。张父则还有几分作为男主人的理智，招呼了一下围坐的小辈们，甚至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沉闷的气氛。

“没事，孩子们都懂事。”郭德纲安慰了一下张父，才静静看了看几天没见的孩子。小孩子就像一张薄薄的纸一般躺在那里，不哭也不笑，可他总觉得小孩在撒娇，在偷偷的哭，在小声的叫着“师父，爸爸。”

唉，他在心里答应一声，好像这样，孩子就真正能醒过来了。

郭麒麟是踏着晚霞到的，他在病房外站定，将因奔跑而有一些急促的呼吸缓和一下，却因为紧张而更快了几分。他在默默祈祷了一下，希望打开门就能看见老舅的笑容。

没有，没有声音，也没有笑容，只有一室的静默。他感觉鼻子有一些酸涩，心底落下了一片黑暗，而阳光，好像也随着他的心，隐匿在大地的边缘。

“唔”床榻上原本安安静静的少年动了一动，睫毛轻轻颤抖了几下，露出了里面乌黑的瞳色。

杨九郎最先反映过来，他不敢说话，甚至不敢呼吸，屏住气了跪在床边看着少年。

“疼～”张云雷从来没有感觉这么疼过，不是身体上的痛，而是深入灵魂的缺失。他用力抓了抓被单，却觉得连手指都痛得僵直，身体内乱窜的法力撞击在胸口，引来一阵阵得昏厥。

“辫儿，哪疼，你告诉我，”杨九郎不敢动少年，只能呆呆的看着，其他的人更是只能干巴巴的看，连医生都不敢去喊。

“翔…子…”张云雷咬紧的牙冠中溢出献血来，溢湿了洁白的枕头，“你，别怕。”

“没事…”张云雷强行将体内的法力散去，连维持着化形的力气也消消散散，床单上独留下一直满身狼狈的银白色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