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间（三）

1

林家三爷是出了名的宠妻，而林家三夫人又是出了名的耳边风吹的好，依她那小心眼的性子，尽管林三爷允时雁和小梨自己选择日后的去处，她也不会让她们依自己的想法，定不让她们好过。

毕竟自己的宝贝女儿刚刚受了委屈，她当然容不得别的人过得好。

“你们可是真的想清楚了，”林三爷一脸严肃，之前还确实没有下人提出这样的请求，“当真是要去宫里那吃人的地方？”

“哎呀老爷，”三夫人在一旁乐得不行，这样的境况她求之不得，“小梨和时雁都是聪明的丫头，老爷你就别瞎操心了。”

“时雁和小梨都已经想好了，”时雁答道，“老爷和夫人的恩情自然是不会忘的。”

“那好，你们进了宫后，一定要谨言慎行，小心为上。”

2

“你，”秦公公走到时雁面前，“抬起头来。”

尽管自己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时雁的心还是猛地跳了一下，忙缓过来，笑着抬起了头。

这丫头不错，还能这么快地反应过来。

只可惜……

只可惜长得还是太小家碧玉了些，不够温婉大气，圣上必是不会喜欢的。

想到这里秦公公就烦了，陛下至今宫中仍无后妃，太上皇和太后都急着抱孙子孙女，底下的人也没啥法子，只能按照太上皇太后的意思想办法送些资质好的宫女到陛下那儿，但每一次陛下都把那些宫女赶出去了，为了这事儿他们也不知道挨了太后多少骂。

陛下毕竟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什么都好，就是太固执了些。

“你叫什么名字？之前是在哪儿做事情的？”

“回公公的话，奴婢叫时雁，原是在林府做事的。”

哦，原来是林府的人，之前林二小姐特地嘱咐要他好好关照的。

“回答的还可以。你们先一起去内务府领宫女的东西吧。”

“是，公公。”

宫女们排好队，在领事宫女的带领下离开。

3

在秦公公的安排下，时雁被安排到了御书房，小梨被安排到了御花园。

“在陛下面前做事说话，都得三思而行。”

这丫头看着还算个聪明人，秦公公便只是指点了几句。

“公公请放心，公公说的话，时雁都会记在心——”

时雁也不知怎的，明明刚才前边没人，突然右边来了个人，直接往她这边撞了过来。

时雁被撞的眼冒金星，差点跌到了地上，还好秦公公是个眼尖的人，赶紧把她拉住。

时雁好容易才站稳，正准备怒骂，一想到这是宫里，那不能入耳的脏话便卡在了喉咙里，然后不情不愿地咽下去。

眼前的男人衣着异常华贵，就连跟御书房的公公宫女都不是一个等级的。

此人非富即贵，自己也是不够谨慎，误入了这人的陷阱。

时雁砰的一声跪下，忙向这人磕头请罪:“小的不长眼睛，撞到了您，求您饶了小的一命！”

那人没吱声。周边的空气瞬间冷下来。

时雁心想真的完了，直接连续抽了自己好几个大嘴巴子:“小的不对，小的再也不敢了，求您饶了小的一命……”

此等惨烈境况，旁人皆不敢直视。

“抬起头来。”那人淡淡的说。

什么情况？这么这人跟秦公公都说一样的话，明明自己长得也就那样，算不得出彩。

今天可真是倒了大霉了，专有人来找茬。

心里恨得直咬牙，但还是抬起了头。

这一看时雁就看呆了。

恍若天神下凡。

那个男人亦是仔细把时雁这张脸看了个遍，略带玩味地笑着:“这张脸长得确实不错……你还没回答我你叫什么名字。”

时雁避开他的目光，低下头答道:“奴才叫时雁，时辰的时，大雁的雁。”

“时雁，倒是个好名字，也是个懂时务的人，朕赏了！”

朕。

这个字如五雷轰顶，时雁的瞳孔也因为这天大的震惊刹那间放大，整个人的身体都僵硬了。

当今大燕的天子……

“聂兄，你还真把这儿当成自己的皇宫了，”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莫用这种玩笑逗新来的宫女。”

“哦?新来的小宫女？难怪之前朕都没有见过。”

来人以兄弟相称，这人却还是称自己为朕，那么……

一切昭然若揭。

时雁的手抖的不行，指尖微微发凉。

“求陛下罚了奴才！奴才有眼无珠，没有认出梁帝。”说完时雁又给自己的脸加了几巴掌。

“给朕停下！休把燕国的脸丢尽。”

“是，奴才遵命，”时雁此时心里已经怕的不行，却是一颗泪都不敢落下。

4

时雁进宫第一天，宫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御书房来了个会看人眼色却胆小如鼠的小宫女。

“啊疼！”小梨用热鸡蛋外包着帕子帮时雁敷着被打得红肿的脸，时雁疼的不行，也是感叹自己竟下得了这般的狠心，对自己下手都这么重。

“时雁，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小梨看着她的脸觉得难受，忍不住掉泪，“这样的日子，过的还不如一条看门狗。”

“我没事，”时雁刚刚一直都默默流泪，一听小梨这话，忙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泪痕，强作欢笑，“你不必担心，你若是不愿继续待在这儿，我会帮你离开，你本就不必陪我在这里吃这个苦。”

“时雁！我进宫前把能想到的结果都想到了，不管怎样我都得陪着你，你是我唯一的姐妹，我不能抛下你！”

“好。”时雁觉得若是自己现在就找到那东西，不得不离开人世，也觉得没什么遗憾了。

姐妹两人看着彼此，又哭又笑。

“时雁在么？”一个尖细的声音传进来。

“来了，”时雁忙出去开门，“小梨我还有事，你就先睡吧。”

“好。”

时雁打开门，是个年轻的小公公。

“这么晚了，公公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叫时雁？”

“陛下说要喝酒，你到御书房送酒去。”

小公公托着一个盘子，上面有一壶酒和一个酒杯。

这么晚了?陛下竟还没睡，当真是日理万机。

可她白天听李公公说过，陛下忌酒，若没有重要的事，是绝不会喝酒的。

莫不是这酒里……

时雁不敢继续想下去，欣然接过酒盘，对小公公笑道:“公公放心，我会把这酒送到陛下那儿的。”

小公公笑着:“辛苦你了。”

望着时雁渐渐远去的背影，小公公敛去了笑意:这丫头确实是个有慧根的人儿，可惜……

可惜今天就得当个替死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