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重刑

长胡子抬手一挥，上百根长短不一的银针整齐地没入了东华的关节，正正好好扎入皮肉，分毫不露在外面。

“听说你杀了我们好几万兄弟，就连父神都不保你了，落在我手中算你倒霉。”长胡子看着东华艰难地熬着疼痛，撇了撇嘴松口道，“这样吧，你给那些兄弟说一句‘对不起’，我给你个痛快的，父神那边我会去解释。”

看着面前的这个人一声不吭地忍受着这些东西，长胡子多少是有些钦佩他的，诚然他杀了天族这么多兄弟，但眼下若真要说还也还清了。

东华紧握着的拳头终于松开了，那些没入关节的细针就连他的手指也不曾放过，只要他拽得紧一些便是钻心蚀骨的痛。

闻见长胡子这么说，他苍白的面上挂了一抹极浅的笑意：“不必。”两个字耗去了他太多的力气。

“咦？”长胡子皱了皱眉头。

原以为自己挺了解这些受刑之人的，可眼前的东华他委实是猜不透。他提的要求并不过分，明知三日后无生路哪还有人像他一样放着好好的可以解脱的法子不选，偏偏还要受这无端的苦楚。

歉意，东华早已同那几万兄弟说过无数遍了，他是天地所生、天地为母，自碧海苍灵中他便清楚，只有做到了统一才有现在的碧海苍灵，而父神母神……那一次既救了他亦是为了天下而来。如此乱世教他如何看得下去，天下间狼烟四起、纷争不断，原本他没什么救世之心，可这些年在父神母神身边耳濡目染又亲眼看着好些部族因吃食而战、因地盘而战，他心底总有那么一个声音呐喊着。

他，少阳君终有一天要统一天下，给天下找一个合适的主人。

东华摇了摇头，凝望着远方的天族大营。墨渊，他的挚友，这一次也被他伤得很重，穿胸而过的苍何一点情面都不曾留下。

长胡子轻哼了一声，回头一顾，在不远处的小案上发现了两根手指粗的铁针，他“嘿嘿”一笑，捏了个术法就把这两根铁针拿到了手上。他捏着铁针在东华面前晃了晃，有臂长的铁针被他丢入了一旁燃得正旺的火盘中。

东华动了动被铁链缚住的双手，偏头望向那一堆火盘里灼烧快要呈红色的铁针。三日，多少让他为那些死去的兄弟赎个罪，父神不让过他成为万众瞩目的那个人便已经很好了。

他微闭的眸子颤了颤，一阵又一阵的热浪扑面而来，长胡子想干什么他已经猜到了。诚然这不是父神的意思，他又回绝了长胡子的“以死谢罪”，这一顿伤痛是逃不过了，不仅仅有父神的命令摆在这儿，更多的是他们这些同袍的愤怒。

长胡子取了两块厚实的棉布包裹住烧得通红的铁针，他拎着铁针晃过东华眼前，他想在东华眼中寻找到一抹惧色，哪怕是一闪而过的变化也足以满足他，可偏偏他什么也看不到，东华眼底只有大片的泰然自若，仿佛置身事外般高傲而不可摧的淡然。他有些恼，杀了上万的同袍，这个人连一丝一毫的悔过之意都没有吗？

手中的铁针“噗噗”两下，接连贯穿了东华左右两肩，耳畔“滋啦啦”响声夹着难闻的焦腥味铺满了整座秋水山。两根铁针在他体内停留了足足半个多时辰，待到铁针上完全冷却，长胡子这才用力拔出了两根已经粘连着他血肉的铁针。血淋淋的洞就这样暴露在他双肩上，已经给愈合的伤被这么一扯，如泉涌般硬生生的淌出了鲜血。

东华闷哼着抬起头，气喘吁吁地靠在身后的巨石上，他的唇已经被咬破，殷红的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滴落，肩上的疼痛早无法与关节间剧烈的刺痛相比，骤然攥紧的拳头根本未曾察觉到痛感，惟有此刻，所有的疼痛接二连三地爬上他的身体。

长胡子把手中沾血的铁针随地一扔，幻化出了两个巨大的枷锁丢在东华面前：“把他琵琶骨锁了，取铁针板，杖脊。”

话音未落，便已经有人上前拿起了那两个连着粗大的铁链的枷锁，取下一端的金锁，是如铁钩一般的东西，贯穿过方才的那个伤口再调整一下位置上好锁，这个琵琶锁就完成了，上边的铁链子只要极轻的扯动一下，被锁之人便会痛不欲生，根本不需要太大的劲就能控制住那个人，向来都是用来惩罚一些大恶之人的，也不晓得长胡子是从哪儿弄出来的这东西。

东华咬着牙，生生注视着那两个琵琶锁贯穿他的双肩，锁这东西的两个人极不友好的拨弄了好几下才不舍地上了金锁，解开了巨石上缚着他双手的铁链。他们大力地抽了抽琵琶锁上延伸出来的两根铁链，仅轻轻一拽便惹得东华都吸一口凉气，踉跄的走到了铁针板前。

伤口中的鲜血依旧汩汩的淌着，只一呼一吸间都能带动双肩上的琵琶锁，直钻入骨髓的疼爬满了浑身上下。额前的汗水混着嘴角的血渍一块儿滴落，落在伤口上微微有些灼痛感，东华忍着双肩的痛轻咳好了好几声这才把紊乱的气息平静下来。

东华身后一左一右两个人粗鲁的押着他的双臂，狠狠地将他往铁针板上推去。东华紧闭着双眸，双膝上传来的阵阵钝痛令他有极深的想要站起身的欲望，可无论是身后押着他的人还是他自己都不愿起身，他紧咬着唇死死忍着。

面对父神，有好些话他不能说，诚然说了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反正那些人的的确确是他杀的，活下来的那些也是他伤的，一直以来东华做事皆问心无愧，可这一次他总是愧对自己的这些战友的。

他一头银发早已披散在肩前，沾染的血红的银发顺着阵阵腥风飘扬了几下，无力地垂在了身前，身后也留下了不少被染红的银发孤零零躺着，仿佛早已和贯穿过双肩的琵琶锁融为一体。押着东华的两个人使劲地压了压他，确保他膝下的铁针尽数没入了皮肉，这才一人一边拽直了他的手臂，成一个十字形摆在长胡子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