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乞丐怀珠（1）

　　第二梦《乞丐怀珠》

　　chapter1

　　林斐然出生后，大多数时间都在南柯一梦待着，他有我血脉，所以会常入梦魇。

　　林澜担心他死在梦魇，便托我看着林斐然。

　　但后来，我发现，我又被人类给欺骗了。

　　林澜总是在喂饱林斐然后，就约着沈微雨去逛商场。

　　所以，其实，我最终好像沦落成了一个尽责的保姆。

　　不过，小孩子很可爱，我也就勉为其难，担任起了照顾他的职责。

　　林斐然很有慧根，许是因为喝了我的血，他成长的比其他的孩子快。

　　转眼间，斐然已经三岁了，不过他的智慧和个子超越同龄人许多。

　　我开始教他算命卜卦，教他如何解梦，破除梦魇，又如何控梦。

　　他很有天赋，学习也异常的勤奋，与我也甚是亲近，学习之余总不忘师父前师父后的。

　　这无量劫以来的孤寂都被这小徒弟给填满了。

　　偶尔沈微雨会妒忌的说着丧气话，无异于她若是再年轻个十来岁，一定要与我生个这样可爱的孩子。

　　她们都以为我才十七八岁，其实，我的年龄，凡人是数不尽的。

　　南柯一梦的门来来回回的被打开，有的来喝茶的，有的来算卦的，有的来解梦的。

　　但我鲜少替人造梦或者化梦，所谓造梦即是造未有之梦，而化梦则是将现实化为梦。

　　这一天，斐然小徒弟站在落地窗前，沐浴着阳光。

　　我见他的背影，卓然而立，竟有一种肃杀的感觉。

　　他的目光似乎落在一个乞丐的身上，我也不知道从何日起，门口多了一个打死也不肯走的乞丐。

　　每一天开门关门，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依旧那个个脏兮兮的乞丐，满脸尘土，黑黢黢的。

　　这乞丐不止穷，还有些疯，他虽疯，却哪里也不去，日日蹲在我家店门口。

　　他一发疯的时候，林斐然就进入了深沉的梦魇，如何招都不会醒来。

　　我已久不用识梦功能，但这乞丐的梦场太大，影响了林斐然。

　　我将乞丐请了进来，沏了杯安神茶给他喝。

　　他乌溜溜的眼睛不停的转悠，左顾右盼的，生怕我下毒。

　　他的眼睛既不混沌晦暗，也不清澈明亮，这样的眼，我是无法从中看清他的生平的。

　　我闭目掐指，微微一算，终于知道了他疯的理由。

　　我将茶放在他面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条斯理的喝着茶。

　　我说，既没疯，何必装，装着多累。

　　他躲闪的目光四处看了看，最后耷拉下脑袋，垂头丧气的盯着茶杯。

　　我问他：“龙瑾，坐拥百亿豪宅，身价上亿，却只能蹲在地上做乞丐，后悔吗？”

　　他伸出颤抖的手，端起茶杯，仰头一饮，泪水湿润了他的眼角。

　　他祈求的目光噙着泪：“南柯先生，我知道你有造梦的能力…我想你为我造一个梦。”

　　我嘲讽一笑：“造一个让你心安理得坐拥江山美人的好梦吗？”

　　他又垂头，不敢答话。

　　我又为他斟了杯茶水，说：“我本不打算管人间闲事，但你的疯梦影响到了我家徒弟，所以，今天算你走运了。”

　　他蠕动着干瘪的唇，求着我道：“南柯先生，求求你，帮帮我，救回我的妻儿…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财产，生命！什么都可以！”

　　我撩了撩额前的发丝，说：“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他的妻儿是救不回来的，我能做的只是让他做一场完完整整的噩梦，醒后一杯孟婆，前尘尽忘。

　　他做他的乞丐，余生在饥寒交迫中度过，也未必不是最圆满的。

　　我召回了林澜，将林斐然带进阁楼，亲自为这乞丐进行化梦。

　　而化梦的时间会相对造梦短很多，但我却必须进入这梦中。

　　为避免上一次的哑巴亏，我带上了封梦符，预防有外人再闯入我的化梦里。

　　我与龙瑾一同入了他疯梦的起点，我收了他的现实意识，将他推入梦境中的自己体内。

　　林澜之所以可以在我的梦里造反就是因为我没有收了她的现实意识，导致了反客为主。

　　龙瑾最早的时候是做买卖的，勤劳能吃苦，街坊领居都夸赞他。

　　我坐在他的店铺里，看着铺子里来回忙碌的憨厚青年，怎么也无法将他与那个邋里邋遢的乞丐联想在一起。

　　他是做小吃生意的，店铺里一尘不染，桌椅板凳都很清净，没有那种油腻的感觉。

　　他看到了我，热情的问：“客人，你要吃点什么？”

　　“一碗沙茶面。”

　　我也想尝尝他曾经最用心做出的食物，那应该事人间美食。

　　他吆喝一声，好嘞客人，请稍等片刻。

　　我撑着下巴，看他来回忙碌，忽然一阵春风拂面而来，淡淡的梅花香自门口传来。

　　我看到了一个长相端庄贤淑的美妇，扶着肚子进来了。

　　她满脸春风，脸上写满着知足常乐，温婉矜持，风韵卓绝。

　　龙瑾赶忙放下手中的活，疾步过去扶着美妇。

　　他说：“隐香，你怎么来了，这里人多混杂，地方又小，别给你冲撞到了。”

　　美妇嫣然一笑，拍了拍青年的手背：“阿瑾，我不累，没你说的那么矫情。店里忙，我想着过来帮帮忙。”

　　龙瑾憨厚一笑，拍着胸脯说：“隐香，我今生能娶到你这么好的老婆，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你放心，我这辈子都不会让你受苦受辱，我要用这双手给你和孩子打出一座江山来！“

　　我默默地喝了口沙茶汤，温热润喉，誓言倒真是诚恳，但不见誓言誓言皆是有口却无心。

　　梦境里的日落依旧漫长而寂寥，吸取上一次的教训，我对女子均避之如洪水猛兽。

　　龙瑾的家长很美，古朴而清净，我平日无事就在古街上溜达。

　　龙瑾是七八十年代的人，那时候的姑娘还比较含蓄，我日日在街上游荡，也不见有姑娘敢前来搭讪。

　　我还是一贯的装束，双手藏在宽袖里，漫不经心的晃来晃去。

　　街道两旁三三两两的聚着些姑娘，来回上下的打量着我。

　　我有些毛骨悚然，感觉洪水猛兽要来了，思索了一下，准备走完这趟就入虚空，坐等梦境结束。

　　街道上的姑娘突然窃窃私语的聊着什么，一个好听的声音自人群传来：“小哥哥，你是哪家的？可否报上姓名？”

　　我顿足，回头看到人群中有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子冲我一笑。

　　我猛的想起了沈微雨的那一抹笑，总觉得女子的笑都暗藏着刀剑。

　　出于礼貌，我只回了句：“我远道而来，途径这里，明日就走。”

　　我快步离开这是非之地，只听身后一片婉叹声。

　　说的好像是，多么俊俏的一个小哥哥啊，可惜不住本镇。

　　我赶忙走入无人之地，遥望了一眼龙瑾的店铺，遁入了虚空。

　　我关闭了耳目，又在虚空中住着，一日，忽感觉有什么大事不好，便匆匆出了虚空，直奔龙瑾家。

　　而此时已经过了十三年，龙瑾的家业已经不是从前的那间小店铺。

　　他真的打出了一片江山给隐香母子，他已是龙阳镇首富，家喻户晓的别人家的好男人。

　　龙家已经搬到了繁华的城中，我掐指一算，龙瑾作孽的时间要到了。

　　我不忍回看那场丧失人伦性理的悲剧，想了想，还是入虚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