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他人即地狱（4）

　　第一梦《他人即地狱》

　　chapter4

　　我宽慰了沈微雨几句，问她，如果今天是你这样去伤害林澜，你又作何感想？

　　沈微雨说，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做这么伤天害理的事。

　　我起身，摇头，果然还是冥顽不灵，她是太高估自己，还是太不了解自己？

　　我说：“微雨，你要记得，这天底下没有平白无故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你如果真有悔意，定要忏悔，否则，来世，就不是一场梦而已了。”

　　我并不偏袒沈微雨，但是不能让林澜一意孤行的将自己困在噩梦中，这无始无终的梦将会一遍一遍的重来，上演。

　　我可以不出梦境，也能置身事外，但是她自己呢？

　　一个带着真实记忆的人周而复始的重复着旧梦，梦一场痛一回，那梦的记忆将会成为她下一个轮回的印记。

　　我找到了林澜，她现在已经入主萧家，逗弄着儿女。

　　这一回，她倒是保全了自己的一双女儿，只是，那代价却是，别人的死活。

　　我来的时候，她一点都不意外，看来是已经有高人指点。

　　林澜将一双儿女支开，对我礼貌一笑，我想起来了那个推门进来南柯一梦的优雅女子。

　　我开门见山，说：“林澜，收手吧，这只是一场梦。”

　　林澜摇头，坚决道：“我不愿意…一梦，对不起，将你也困在这里。但是，我真的很爱他们……”

　　我知道林澜放不下她那双儿女，可是，这一切都是假的，是假的。

　　我走上前，伸出手摸了摸林澜的额头：“这是假的。”

　　“不！这是真的！你看，我会哭会笑，会爱会恨，还会老会死！他们都在一岁一岁的长大成人！这是真的！”

　　“林澜！你不要执迷不悟了，你知道不知道，这一期梦境灭了以后，你还会再重复生无量次死无量次！你可能会永无再次投胎的机会！”

　　林澜大哭：“我不在乎！我不在乎！”

　　我气急了：“林澜！你真当我对你无可奈何吗？！”

　　林澜哭着摇头，求我：“一梦！我求你了，成全我吧！我受得住的，只要我的孩子们都还在，我就撑得住……”

　　我长长的叹了口气，选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听我的，醒来。我允诺你，救你腹中的孩子。”

　　林澜猛的抬起头，看了我良久，又不舍的看着院子里玩闹的一双女儿。

　　我加劝道：“那是假的。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你腹中孩儿死在你肚子里吗？”

　　林澜挣扎了许久，再次与我确定：“你真的能救回我的孩子吗？”

　　我重重的点了点头，对她承诺道：“我可以救他，也能延你寿元，但你，答应过我，要将你的良善给我。”

　　林澜满口允诺，她不知道给我良善究竟意味着什么，而我现在也不能告诉她。

　　林澜摘下了脖子上的困梦符，我也没时间去研究这符的来历，她再不醒来，就再也没可能醒来了。

　　我默念着咒言，将林澜带回了现实。

　　一阵风烟之后，我回到了南柯一梦，抬手表一看，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此时，林澜还在休眠中，我松了一口气，总算回来。

　　林澜醒来了，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了自己已经在店里。

　　她有点失望的说了句，真的回来了…

　　我应了对林澜的允诺，取了自己的血给她服下暂缓了她身体里的毒。

　　“小孩喝了我的血，会自动解毒，但是他出生后可能会有些麻烦。”

　　林澜紧张的问，什么麻烦。

　　我轻笑，对凡人而言，那可能不是麻烦，而是修为。

　　“他会有预知梦的能力。”

　　林澜问，什么是预知梦。

　　我简单的解释，预知梦就是他会时常梦见未来的事情，或是别人的，或是他自己。

　　林澜松了一口气，感激的看着我，极其认真的说：一梦，谢谢你。

　　我自嘲一笑，别谢，开业第一天就差点栽在顾客手上，人间比较不适合我。

　　我正准备送林澜出去的时候，店里来了不速之客。

　　萧青山和沈微雨。

　　萧青山一进来就对我冷嘲热讽的，他可能自己也说不清这油然而生的敌意。

　　倒是沈微雨看到我的那一刻愣在了原地，直到萧青山杵了杵她，她才收回了目光。

　　我也不知道萧氏夫妇来这里做什么，但愿不是来这里打架的。

　　萧青山也不顾及外人在，开口就问林澜什么时候签离婚协议。

　　林澜说，今日就签，这让萧青山很意外，竟无言以答。

　　他们三人又来回说了些什么，我倒腾着自己的茶汤，也不想听清。

　　梦是梦，现实是现实，我不论梦中的我们，曾经瓜葛是什么，梦醒之后，我只是一梦。

　　不会是谁的谁，谁也不会是我的谁。

　　许久之后，我终于送走了萧家三人，店里头终于清净了。

　　看着外面的日光，我一脸苦笑了，开业第一天，就做了一个赔本的买卖。

　　我果然不适合人间吗？还是人间不适合我？

　　我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店门被轻轻推开，我掐指一算，弹了起来。

　　沈微雨怎么折返而来了？

　　我故作镇定，问，萧夫人，有何见教？

　　沈微雨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大的纸，上面是一个人的全身相，是手绘的，被容颜恢复技术处理过。

　　而那相纸上，赫然就是我。

　　看来梦中的沈微雨已经将梦境传输给了现实世界的沈微雨，至于记得多少就不知道了。

　　沈微雨坐下来，说，我梦见了你。

　　我故作镇定，说，噢，不足为奇不足为奇。

　　我想努力做出一个神算子的模样，但是在沈微雨面前，我始终做不出来。

　　因为，我也曾在她面前情窦初开过，虽然只是一场梦。

　　沈微雨问，梦里的都是真的吗？

　　这个问题难倒我了，梦肯定是假的，可是，这世界规则就是，你知道梦是假的，当下那个梦就是真的。

　　我强行解释说，是真非真，不是真也是真，你如果不知忏悔，那场梦就是你的来世。

　　沈微雨说，我本不相信轮回，不相信因果，也不相信开始来世，可是，今天我信了。

　　我哂笑，信了就好，信了就好。

　　沈微雨盯着我看了很久，我有些尴尬的别过头，生怕她像那晚一样扑上来，扒拉我的衣服。

　　她盯着我看了良久，说，我以前不相信有天堂和地狱，现在我信了。

　　我点头说，天堂地狱真实存在的。从善就上天堂，作恶必下地狱。

　　她摇头，说：“萧青山，他人即地狱。而你，人即天堂。”

　　我一愣，不知她所指。

　　她复而问：“来世，我能先遇到你吗？”

　　我失笑，假装掐指一算，她的来世与我无关。

　　我说，有缘自会相逢。

　　她苦涩一笑，说，好，来世我等你。

　　我又送走了沈微雨，心里头觉得郁结，梦究竟是真还是假呢？

　　如果是真的，我为他们开启的梦境，是纯粹的凑个热闹，再拼出个来世，还是当真能圆了世人的憾恨。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世人有需求，而我也有，大家各取所需而已。

　　虽然，有时候我连自己在梦中的心都无法掌控，但梦醒之后，一梦还是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