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霁跟着他躲到旁边的屋檐下。
两人并排站着,都望着远处。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带着些薄雾。
不一会儿功夫,街上便少有人影。
常霁对江澄突然来他凌氏地界,甚是诧异:“你怎么来了?”
江澄偏过头,看向手上的油伞:“我……我随便转转……”
常霁诧异:“随便转转?你就从莲花坞转到福山镇了?”
江澄略显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继而道:“我……听说福山镇来了个戏班子……就来看看……”
“你喜欢听戏?”常霁一脸不相信。
江澄这个动不动只会挥紫电的家伙,会喜欢听戏?那可真是见了鬼了。
“嗯……嗯……”他不太自然的盯着前方,一副目不斜视的模样。
常霁看他说的如此认真,姑且相信他说的是实话。
“那巧了,这戏班子会在福山镇待一段时间,你有耳福了。”常霁看着他道。
江澄依旧捏着那把伞,看着莫名有些局促:“其实,我想……”
“什么?”
见常霁看向他,他又赶忙看到别处,试图强装自己高冷的气质。
“我想说……”他好几次想说出口,但最后还是说了句应景的,“这雨应该一时半会停不了……”
常霁看了看,道:“估计是吧。这也晌午了,要不咱们去吃饭?”
江澄点了点头。
常霁领着他去了一家平日里常去的小馆子,因着下雨,店里没什么人。
两人对坐,常霁随口说了句老规矩,江澄要了店里的特色菜。
饭菜一上来,看到常霁面前只有一碗清粥,他不由的皱眉:“你就吃这?跟兔子似的……”
常霁拿勺子搅了搅,道:“最近受了风寒,饮食比较清淡。”
江澄看了看自己面前那两份荤菜,莫名觉得有些尴尬。
“你不用顾及我,”常霁见他半天不动筷子,笑道,“我平日里常来这家小馆子,他们家的菜色都不错。你尝尝。”
见常霁如此说,他这才起筷。
常霁并没怎么吃,只小口喝了两口,似是喝不下,便将勺子拿在手上,不紧不慢的搅着。
沉默了半晌,江澄开了个话头:“前几天金凌给我来信,说是已经破入元婴期。”
“恭喜。”
“他信中提到,说是多亏你提点。”
常霁淡淡道:“我哪里有这样的本事?不过是金宗主聪敏,修炼用功而已。”
见他如此说,江澄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再次沉默。
“上次……”好半天,江澄终于再次开口,“多谢!”
常霁知道他是指替他解毒那次,只淡淡道:“医者本分。不必客气。”
江澄觉得有些沮丧,无论他说什么,常霁都能一句将话头掐下去。
“把手伸过来。”
江澄一愣,但还是将右手伸过去。
常霁放下勺子,伸手搭上他的脉。
江澄看着他,抿紧嘴唇。
他的手很凉,搭在他的手腕上,他能感觉到轻轻浅浅的凉意。
手指修长白皙,指甲也透着病态的白。
与他健康而又阳光的肤色,截然不同。
“没什么问题。”常霁嘴里说着,将手从他手腕上收回来,“虽然那毒我也是第一次解,不过没留什么后遗症。”
江澄听他如此说,便问他:“那是什么毒?”
“应该是传说中的魇尸毒。”
“魇尸毒?”江澄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常霁看了看他,道:“我也只在一本书上略略看过几句,凡中此毒,中毒之人会陷入一生最痛苦的梦魇之中,受尽折磨而死,而后变成供人驱使的魇尸。”
江澄大惊。
“因此,这种魇尸一般怨气深重,难以制服。”
江澄抬眼看向他:“既然你也只是在书上见过,那你怎么知道解毒之法?”
常霁淡淡道:“试试呗。我想,这毒既然是利用他人梦魇,那只要唤醒被魇之人多少会起些作用吧……”
见他说的如此淡然,到嘴边的感谢二字又被他生生吞进喉咙里。
外面雨停了。
常霁看了看,道:“走吧。”
两人并排走着,街上少有行人,不过雨后,空气里带着丝丝凉意,甚是舒服。
走了一段,常霁道:“今日这戏班子估计不会出来了……”
江澄看了看,似有些懊恼。
他听出常霁话里的意思,却也装作不知。
常霁也没明着催他离开,两人又默默走了一段。
恍惚间,似是听到有什么声音。
常霁听力灵敏,四下一看,便瞧见不远处一堆乱草上躺着些小东西。
他自顾自就走了过去。
草堆上有两只小狗,一只浑身漆黑,一只却是浑身雪白,周身皮毛湿透。
狗妈妈躺在旁边,半截身子都是血和污泥,已经死去多时。
他盯着那只黑色的小狗,模样跟壮壮小时候一模一样:“江晚吟,你不是一直想养狗吗?要不你把它们带回去?”
江澄看了看,冷着脸道:“谁说我想养狗了?我才不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常霁有些疑惑,不是他自己说的要养狗吗?
难道自己记错了?
常霁心想,他莫不是嫌弃这小狗出身不好,便又道:“它们虽然不是灵犬,但我看这两只小狗伶俐,以后肯定招人喜欢。你想想,你以后夜猎带着它们出去,多威风……”
江澄问他:“你怎么不养?”
常霁顿了一下,却不回答他这个问题,转而道:“你若是不养,我便去找其他人过来领养。”
说着,就要离开。
江澄急忙道:“我又没说不养。”
说完,他便将手上的油伞靠在旁边,伸手将白色那只小狗抱在怀里。
他的手掌极大,手指不像寻常人纤细,但手指修长,却也十分好看,指上套着紫电指环。
他轻轻摸了摸它,动作轻柔,整张脸都在说“我好喜欢”。
常霁看着他,莫名想笑,却又强忍着。
见常霁盯着他,他又赶忙收敛了笑容,冷声道:“我就勉为其难,保下这两条狗命,不叫它们冻死在这种地方……”
他说话向来难听,常霁也见怪不怪,只道:“那你给它们取个名字吧。”
江澄正要开口,常霁赶忙道:“什么妃妃,茉莉,小爱,就算了……”
这tm是狗名吗?
江澄不悦的瞪了他一眼:“谁说我要取这些名字?”
常霁无语。
好,我就看看你还能取出什么让他惊为天人的名字。
他看了一眼黑色那只,道:“那只就叫婉儿。”
“……”常霁看着他,眼神里闪过惊恐,疑惑,和难以置信。
婉儿?
那只黑的一看就知道性别为男!
江晚吟啊江晚吟,你是在侮辱狗的尊严!
“你有意见?”江澄看他一脸诧异,问了一句。
常霁一脸无语道:“我能有什么意见?你开心就好……”
“这只……”他看了看怀里那只,眼神温柔,“就叫星星。”
呕——
常霁强忍住心底泛起的恶心。
这个江晚吟,看着又凶又恶,取的这些名字真是……够了。
他忽然抬眼看向常霁,眼神似有一丝慌张:“行……行吗?”
“行啊,”常霁一口应道,“这有什么不行的?”
反正这两只狗以后都跟着他,他江澄好意思唤,难道他还不好意思听?
反正他又从来不在乎狗的感受。
见常霁如此说,他眼底莫名泛起一丝笑意,继而又低头去逗怀里那只狗。
立了半晌,常霁见天色不早,便道:“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
江澄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似乎极为不悦。
常霁心想:这人变脸怎么跟翻书一样?
见他没带佩剑,身旁也未有人跟着,他便将旁边的油伞递给他:“拿着。”
“……”
说完,将油伞硬塞给他。
常霁看了看,倒也没拒绝:“多谢。”
紧接着,江澄又道:“其实我……”
其实我可以送你回去。
江澄说着说着,又没说出口。
“什么?”
江澄在心里骂了句,却是骂自己。
“没什么。路滑,你别摔死了,到时候没人给你收尸……”
“……”
还没等常霁开口,他已经抱起两只狗转身就走了……
留给常霁一个潇洒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