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去如山倒，疫情如山洪

行至中原，的确感受到了这个地方与江南是完全不同的，它四面环山，看起来略微有些干燥和荒凉。似乎没有大型的城镇，所到之处皆是小小的一簇一簇的村落，道路上的风沙与尘土也多了不少。

我和宁甯正往摩云村走去，那里正是传言中瘟疫肆虐的地方。

远处似乎传来了有人呼救的声音，我连忙朝那边赶去，越靠近那边，声音越大，似乎有人在苦苦哀求着什么，足下生风。映入眼帘的是两个士兵打扮的青年男子，他们俩的面前正是身着粗布麻衣的三口之家。

那个男人的脸上饱经风霜，沟壑纵横之间透露出庄稼人特有的模样，女人的皮肤也比较粗糙，这是长期与太阳接触的后果，他们的怀抱中带着一个小婴儿，脸上有着不自然的潮红，看起来是在发热。

那个汉子一脸乞求，女人脸上已布满泪水。

“军爷，您就行行好吧，我好不容易才带着一家老小从摩云村逃出来，实在是不能再回去了呀。军爷……”

大概是说到激动之处，他忍不住抱着那个看起来更年轻一些的士兵。

年轻的士兵脸上有些许不忍，却被一旁的年长士兵拦了下来，他沉着声音说：“不行，摩云村是瘟疫的源头，你们逃出去，谁知到身上有没有携带，万一传染到别的村落，整个中原地区都要遭殃，我们奉令行事。”

女人不说话，只是抱着孩子不停地磕头。

我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中忍不住的叹息，看来得加快脚程了。

“他们是哪里的兵？”

我头也没回的问着，我知道宁甯肯定跟在我后面。

“是天机营[1]的，”宁甯摸了摸下巴，“看来这次瘟疫的确挺严重的，居然没有从中原的军区调动兵力，而是直接从本地的天机营抽人。天机营是明朝早期建立的火器部队，担负著\"内卫京师，外备征战\"的重任，是朝廷直接指挥的战略机动部队。”

“如果不是比较重要的事情，是不会出动的，摩云村百里之外就是中原地区天机营安置的区域，中原的天机营隶属于南镇抚司，权力不小，我看你这次想简简单单的去查看瘟疫恐怕有些难度，”宁甯皱着某头，“不过如果你拿出云梦谷招牌的话，我想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只要南镇抚司的人没来就好了，他曾经和南镇抚司的有些官员打过交道，他们不是很喜欢江湖中人，大概是一直觉得侠以武犯禁。

相比之下，北镇抚司就对江湖人要宽容得多了。

“总是要去的，不然这一身医术，用来做什么呢？”我想起方才看见的那个孩子，他似乎有些病态，只是那个时候，我着实不方便，“为医者，须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大慈恻隐之心，普救众灵之苦。”

“你刚才没有去看那个孩子。”宁甯开口，他只是带着淡淡的询问。

“他们回去了，在摩云村，我就会看到他，自然有机会医治他。”我回答，“其实我比较赞同刚才那两个士兵的做法，或者说天机营的做法，瘟疫的确不能散播开来。”

“可是如果回去的话，那两个人都会死。”

“如果他们离开，可能会出现下一个瘟疫的村子。”

“你喜欢站在大局的角度考虑问题，”宁甯仿佛想起什么，他点点头，“难怪和香帅如此投缘。”

“宁甯呢？”我察觉到他似乎有些不赞同。

“我嘛，这是个秘密。”他笑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我们还是快赶到摩云村吧，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概在日落之时我们就能抵达那里。”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突兀的出现在空旷的官道之上，声音带着些许通透的意味，我抬头望去，远处风沙蔓延之中，缓缓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他身上穿着红黄相间袈裟，脚步沉稳而有力，可能是因为佛法的熏陶，眼睛明亮而有神：“在下不才，也想去摩云村略尽绵薄之力，二位若是不介意，我们可以结伴同行。”

“你叫什么名字？”

“云衡。”

哦？我听到这个名字，好生看了看他，据长生说，结义共有5个人，分别是我、长生、嫣然、风动和陆小凰（云衡），5人之间尽管有些人不曾见面，但是彼此之间飞鸽传书却不在少数，大概就是久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状态。

“原来是陆小鸡，”这个称呼一出，他眉毛微动，说起来，其实陆小凰是他的俗名，现在还能知道他这个名字的人，大概一双手就能数过来了，他定眼瞧了瞧官道上的男女，男子一身蓝白劲装，女子是云梦谷弟子特有的服饰。

“南书？”

我朝他点点头，这个大和尚伸手摸了摸自己光洁的头，然后笑道：“你前段时间说你出谷了，没想到这么巧，也是因为摩云村的瘟疫吗？”

“这位是？”他看到我身旁的宁甯，眼中露出精光：“我看这位兄弟剑气外放，眉清目秀，想必是一位高手。”

“他是宁甯，我的……恩，最好的朋友。”

“哦？”这个大和尚不老实，眼神来来回回在我和宁甯身上游来游去，“我懂，不一般的朋友。”

“你这么说也没错，那你说这样的朋友该如何称呼比较好呢？”我被他这么一说有些脸热，却也还是装作很镇定的模样。

“出家人不打诳语，我想你应该称呼少侠为：情缘。”

路途就在我与陆小鸡的交谈中越来越近，我发现这一路上的宁甯似乎有些沉默，但是当我留心观察他的表情时，却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终于一个间隙，我找到机会询问宁甯：“宁宁？这一路上你都怎么啦？”

“我在思考一些事情。”他没有说，这么多的人，突兀的全部聚集在摩云村这个地方，如果他刚才没有看错的话，从身旁默默闪过的是暗香的弟子，好像有着什么动力，把这些人统统推向摩云村这个地方……

天机营的人守卫在摩云村口，奇怪的是，前来控制瘟疫的朝廷官员，居然是现任北镇抚司的儿子，真是让人看不懂，说朝廷重视这次瘟疫吧，居然派了北镇抚司的一个小孩子来，而且还是和天机营顶头上司不对付的北镇抚司的人，你说他们不重视吧，这堂堂的天机营都派出来了。的确是有种一言难尽的感觉。

但是对于我来说就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不同于我身边两人越走进村中越阴沉的脸，我反而有些好奇的看着四周的情况，尤其是遇上脸带病容的人，更是恨不得多看两眼，在进村之前，我听到那位叫做袁小棠[2]的少年说，村中已经有了一位云梦的弟子，我很好奇，这个人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