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敲打着窗子,不同于夏日的雨水,初秋的的细雨带了丝丝凉意,趁着外面开始开始飘零的点点落叶,让人的心绪都变得那么的不明朗。
朴智旻静静地坐在窗台之上,窗缝中渗进来的淡淡水渍沾染了他的衣角,他却丝毫不觉。
他讨厌下雨,讨厌那种潮气袭身的感觉,可是每每雨天他都会坐在窗台看着,看着外面的阴阴沉沉,看着外面的萧萧条条,那被雨水浸透的泥土,便如他这个人一样,只剩下了腐败溃烂……
云星说的没错,画画是他唯一能对自己的认可,可是这唯一的,也被莫流苏给毁了。
他再也不愿意出去,再也不愿意笑,更是不敢再碰触画笔,若非每日金硕珍都会送来吃食监督他吃下,他便真想就这样安静地等死算了……
是啊,一无是处,这样的一个废物还要活着有什么用?
他没有去想云老师怎么会突然变得狰狞,也没有了这个心思,如今他满心满脑的,全是对自己的否定。
他就像是浓雾里迷失的孩子,唯一可以指明方向的绳子被莫流苏剪断了,绳子的一头还垂在地方,他却没有了接起来的勇气。
雨过之后,他将门窗封了起来,用木板钉得严严实实,不透进一点光亮。
金硕珍来的时候,用力推了几下都没有推开,以为那小子反锁了房门,可是他拿身子去撞,这门却纹丝不动。
无奈之下,他急切的去找了莫流苏,现在孤儿院中唯一的主心骨。
当窗户被砸开,那个昔日里恬静美丽的男孩子,却因为窒息早已昏倒在墙角。
他脸上挂着浅浅的笑,似是已经看到了解脱,仙子终归是要回到天上去的吧,人世间的丑恶本就不该沾染于他。
可是,他却回不去了……
………………
这不是他的房间,也不是医院,朴智旻睁开眼睛,木然地盯着天花板,天堂原来是与人间一个样子。
莫流苏于一旁抽着烟,看他醒了,就笑笑:
莫流苏饿不饿,我给你煮点粥?
如此的温柔,似是那日疯魔一般的女人从未存在过。
朴智旻摇摇头,他转动脑袋看向窗口,这才记起了,是云老师的房间。
原来,这并不是天堂……
朴智旻我怎么会在这里?
半个多月来,他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早已变了调子。
莫流苏弹弹烟灰:
莫流苏你的屋子被你折腾的没法呆了,就把你挪到我这里了。
莫流苏因为你,我昨晚只能睡沙发,现在腰还疼着呢。
朴智旻似乎还是有些怕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朴智旻对不起。
莫流苏对不起能顶什么用?
莫流苏却是翻了个白眼:
莫流苏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就安生一些,有一个南俊整天寻死觅活就够麻烦了,你还跟着凑热闹。
她说着,又吸了一口烟:
莫流苏不过你要是实在想死呢,我也不拦你,待会让硕珍帮着算一下,这些年养你花了多少钱,你一分不少的还回来,我们两清。
朴智旻我,我没钱。
莫流苏的话又给了他深深的打击,他平时是不出门的,口袋里总共就装着几十块钱,还是几个月钱云星买菜剩下塞给他的,他是实在拿不出多余的钱。
而以他现在的状态,出房间的勇气都没有,去外面打工更是不切实际,如此倒是更让他觉得自己无用了。
莫流苏没钱?
莫流苏直接被逗笑了,她口中的奚落似乎又回到了那日在画室的样子:
莫流苏没钱你还想死?
莫流苏孤儿院就算是无偿收养,也不会平白拿着钱打水漂玩。
手里的烟已经烧到了烟蒂,她随手在烟灰缸中碾灭,不远处的衣柜还是关的严严实实,莫流苏看过去,像是自言自语:
莫流苏一共只养了七个孩子,其中两个整天想死……
莫流苏如此费心费力地养大,云星啊云星,你到底亏不亏?
衣柜那边依然没有回应,似是打定了念头装聋作哑下去。
云星再瞥向床上,那里朴智旻已经将脑袋捂了起来,闹得好像真的是她在呢喃自语一般。
莫流苏觉得无趣,便又换了话题:
莫流苏这么多天了,旻儿的画画得怎么样了?
被子里的人似是被惊到了,略微有些发颤,被子也开始跟着微微抖动,好似下面的人极力想克制住情绪,却终是没忍住,有抽涕声传了出来。
莫流苏了然:
莫流苏画毁掉了就再也画不出来了是吗?
莫流苏觉得自己无用,废物,一无是处,是吗?
她突然又笑得很开心:
莫流苏旻儿现在变成跌进烂泥里的仙子了是吗?
她上前几步,将被子用力从他手里拽出,那张露出来的脸,早已泪迹斑驳,她低头饶有兴致地看着,果然,流着泪的仙子才是最美的……
莫流苏伸手轻轻扶上他的脸颊,这张脸精致得好像被上帝刻意眷顾过,每一寸棱角弧度都恰当好处,她笑的清甜,不仔细去看,很容易忽视掉她眼中不明的意味:
莫流苏旻儿如果实在不想出门,我就给你建一个小房子,你可以每天呆在里面,再也不会有人打扰。
朴智旻原本无神的眸子,却在这时突然燃起了细微的光芒,他颤着唇,似是不太确定:
朴智旻真的吗?
莫流苏自是真的。
就怕你到时候,想逃都逃不出来……
………………
莫流苏的想法总是进行的很快,她那拿命博来的一皮箱的钱也终于派上了用场。
也仅仅是半个月的功夫,她所住的二层小楼下面,就建起了一座小型的“地下监狱。”
说是监狱,却只有四个房间,或是她并不想在那里关太多的人。
至少像田柾国这样乖乖听话的孩子,是绝对不会被关在里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