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不欢而散后，寸心许久不曾再见过杨戬。
准确说，只要她不去他常出现的场所，例如：朝堂、神殿。她就不会碰到。
于是早朝也懒得去，她干脆就窝在盘丝洞。
转眼到了第二年初夏。
和风习习，轻晃着盘丝洞洞口的花草。
歪七扭八的老槐树上，寸心晒着太阳要眯过去，就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向下望，是面上淡笑的听心。
比笑容更刺目的是她手中烫红的请帖。
与猜测的无甚差距。听心要成亲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新郎官是北海的二太子。
寸心瞧着帖子下方金灿灿的“五月初三”四个大字，目瞪口呆。
好一会，她才从这个猝不及防的消息中回过神来。
瞧着听心无悲无喜的面容，她很想问：“你是不是真的决定了？”
毕竟北海二太子和听心是打小认识的，要是有情愫早就成婚了，何必等到现在。
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似乎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也不一定幸福。
她思忖再三，最后也只说了句：“祝你幸福。”
五月初三当日。
北海一改往日的高贵冷艳，大红色的绸缎挂了满宫，宫外的门檐上是五步一个红灯笼。
寸心站在入海口，只觉得这水都被衬得有些嫣红。
她仗着身份高，强行和最前面的小仙结伴下海了。
本来她就知道今日人多，要早些来。
却不想，很多人也是同她一般想。于是她到的时候，整个入海口乌泱泱一片。
从海口到主殿，是一条宽阔的水道，两旁的海石花沿着道路蜿蜒至远处。那结伴的小仙早就不知道被人流挤到哪出去了。她就一个人默默朝水道尽头去。
一路上不少神仙蹭上前来跟寸心打招呼。除了问好外，不时还谄媚几句。刚开始她还应付几句，后来实在是被夸得脸红，匆匆遁走。
主殿里，和在梳妆的听心聊了会话，她就去了宴席处。
海域向来不拘礼，没有排座位的习惯。外面大堂里摆了百张桌子，瞧见喜欢的直接坐便是。
寸心随意坐在靠门的位置。一般来说，越靠门，神仙的品阶越低，但她急着闹洞房啊，不坐门边上哪能第一个挤出去？而且如果遇上什么事还能最先溜出去。安全而便利。
时候还早，桌上就她一人，后面进来的人也多是分散到其他桌。
没人同她讲话，她就一个人默默玩着手指。
一时将十指摆弄成马状，一会有事鸟状。
半刻，身后传来衣料擦过门框的声音。
之后便是一个黑色的身影在她眼前一晃，落座在她对面。
寸心本想瞧是哪个神仙，然视线刚飘过去就见一张熟悉的脸。
杨戬。
他今日没穿银袍，是之前在凡间的装束，以往的三叉戟也幻化成纸扇收于掌中。难怪她刚刚以为是个小仙。
认出后，她就有些奇怪。毕竟她才在听心处瞧见了三圣母和沉香，怎的他们居然不坐一桌？
但她也懒得问，心里咦了会，就收回目光，继续低头盘手指。
心道：跟他搭话还不如不说话。
两人静默地坐着。许久，将近宴时，圆桌上的位子陆续有人坐上，这份寂静才被打破。
每次有动静，她就停手瞧上一瞧，之后又再次垂首。
待一不知名的仙子坐上最后一个座位时，她突觉有些尴尬。
原她就知道坐这应当不会有认识的人，她还想着在这些小仙面前高谈阔论一番。
但如今对面坐着杨戬，她就期望能有个熟人跟她打发时间了。
毕竟，如此多窘迫的往事这人都知道，她怎么当着人的面跟那些小仙吹嘘呀。
寸心只好默默吃菜，暗自决定等闹完洞房就回去。
元君牵头去夹了菜，桌上其他人便也就吃起来了。
北海的菜肴也确实好，一时间都是嚼咽声，在座的也没什么人交谈。
一个时辰后，桌上的神仙吃得肚子滚圆，新娘子和新郎官一轮敬酒也结束了。
宾客们纷纷起身，回家的回家，闹洞房的闹洞房，一时作鸟兽状散去。
寸心吃完瓷碗里的最后一个汤圆时，才发现堂内人已经不多了。她担心挤不进去，匆匆整理好妆容，也往北海太子殿处去。
然，刚刚迈出半步就被人叫住。
“三公主，敬你一杯。”
杨戬低沉的声音响在身后。指名道姓，她也不好装没听见。
回过头来，他手中举着银杯，正对着她的方向。
空气里散着若有若无的酒气，可对上杨戬清醒的神色，又觉得应该不是他喝的酒。
不是醉酒，还主动和她说话，更奇怪吧。
寸心摆手道：“不了。我急着闹洞房呢。走了。”拒绝完，转身就往外走。
此时堂内剩下的人都在往外涌。
她走出三步，还未凑进人群，脑后就被人砍了一个手刀，触到穴位她直接昏了去。
在失去意识前，她最后想的是：真的是马有失蹄。她忘了自己刮了一成法力后，已经打不过杨戬。
*
黑色缓缓散去，再次睁开眼时，寸心正趴在之前坐的位置上，胳膊上还残留着口水，看来这几个时辰她睡得挺香。
顾不上脑后的痛感，醒来的人连忙在身上上下摸索。
那日割掉的一成法力就够她捶胸顿足半年了，若是再丢什么她估计得自挂枝头。
所幸，那些宝物丹药一样没丢，她也没有缺胳膊断腿。
她长长吁出一口气。
此时她才终于去检查自己后脑勺的情况。
脑后平平整整，没红肿也么流血。
想必刚刚只是碰到了穴位，并不是被打昏的。
廊中的红灯笼还没熄，但整个大堂已是人去楼空。
一阵海风从门外吹来，边角的窗帷发出细碎的声响。
在略微惊悚的场景，她揉着脑袋，跨过门离开宴堂。
尽管她无缘无故被打昏不是很痛快，但杨戬又不在，没必要在这想事情。
*
翌日，她难得地因为有事干而起了个早。
迈着步子往真君神殿去，却不想扑了个空。
整座神殿静悄悄的，只有一个小仙扫地的沙沙声。
直到出门时，她仍是迷茫状态，脑中荡着不久前那小仙说的话。
"司法天神前几日他在朝堂上说要周游六界，如今我也不知他是到了哪个界又是在哪个地。"
如此说，杨戬那日给她敬酒是告别？
可是说清楚她肯定会接啊，干甚打昏她？
而且打昏她，还没有借机报复。
“奇怪，奇怪。”她碎碎念着回了盘丝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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