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11

沈才人一连升三级和贤妃平起平坐的消息在皇宫生出不小的波澜。

有些妃嫔来锦绣宫想瞧瞧到底怎么回事，却在看到赵瑟瑟后都暗自吃惊。

到底李承鄞手段厉害，大变活人也没人敢质疑什么。

赵瑟瑟倒是不怎么在乎，一个人在殿里悠闲吃草莓。

小九又从厨房里端出来一盘桂花糕布在桌子上。

想着心思的赵瑟瑟瞄到桂花糕，脑子里突然晃过在冷宫里那个小男孩的影子。

她差点都忘了这回事了。

她目光扫向立在一边等着传唤的侍女，装作随意地问道：

赵瑟瑟“碧桃，皇上现在有几个皇子？”

碧桃突然被叫到，怔了一下，福身行礼，回道：

碧桃“陛下如今有两个皇子。大皇子，身体不好，宫里的人都未曾见过。二皇子原是养在贤妃娘娘处。”

赵瑟瑟微微点头。

大皇子估计是绪娘的那个孩子。

李承鄞自然不会自己昭告天下，绪娘的孩子不是自己的。

所以干脆让他自身自灭了？

不过，还有一个皇子，就不用她操心后面的事了。

草莓不吃了，她直接让碧桃再端一碗新的过来。小心装进食盒，又带了点桂花糕，合上盖子，叫上几个太监宫女，出门去了。

冷宫旁边很少住人，皇帝妃子少，宫殿又多，内监自然不会安排人住这种偏僻的地方。

除了念慈宫，里面住着大皇子。

因着皇帝一句“不想看见他”和赵瑟瑟同年住进这里。

她倒是觉得他们有点同病相怜。

穿过冷宫外的走道，到达念慈宫正门。牌匾上漆得差不多了，黑突突的，宫门上的铁环也锈迹斑斑。

门外没有太监、宫女，赵瑟瑟没有遇到阻拦，一路畅通地走到主殿。

主殿内无人，但内室里却能听到喧杂的声响。

侧边的木门“吱呀”一声被猛地推开，一团脏兮兮的灰影窜出来，只往外奔，直接撞在准备进去的赵瑟瑟身上。

李慕“唔。”

灰影被撞，条件反射地后退半步。抬头看撞到的人，却愣了。

屋内仓促的步子声伴着女人凶狠的嗓音：

赵嬷嬷“小兔崽子，给你吃饭还不吃，居然还打人，你看我今天怎么教训…..”

赵嬷嬷觉得晦气极了，自从上周跟她一起住在念慈宫的大太监落水死了，就她一个人管这崽子。他倒好，饭也不吃，还敢咬她。

她怒气冲冲地跑出内室，看到那崽子在转弯处站着，上前就要教训他。

她挽起袖子，

赵嬷嬷“跑啊，你不是能耐了吗？”

就要去抓男孩的胳膊。

赵瑟瑟“这位嬷嬷，你这是干什么？”

一个好听的女音穿进她的耳朵。

愣着的男孩，听到赵瑟瑟的声音，抬起眼帘，望着她的眼睛，

李慕“赵……赵……”

他说话坑坑吃吃，赵，赵了好久都没说完。

赵瑟瑟看着他眼里含着笑意，食指竖起放在唇上，做出噤声的动作，

赵瑟瑟“我是沈淑妃。”

赵嬷嬷也听到了她的话，吓得手上的棍子掉在地上。

昨天她还八卦着三个月升到妃位的沈才人，她今天居然到了念慈宫。

比起冒犯淑妃娘娘，更糟糕的是自己虐待皇子被发现了。

就算是贤妃娘娘也保不住她了。

她没工夫再理那兔崽子，颤巍巍地跪在地上，

赵嬷嬷“淑妃娘娘恕罪，淑妃娘娘恕罪。”

头在地上磕个不停。

赵瑟瑟没理里面的嬷嬷，视线落在眼前的少年身上。

确实是当时冷宫里见到的那个男孩。

头发一缕一缕缠在一起，还带着泥巴，可能是长期营养不良，还微微泛黄。

更不用说脸上和身上了。

他意识到她在打量他，原本仰着的带着油渍、灰尘的脸慌忙低下去。缩在衣袖里的手紧紧握拳。

他有一种莫名的耻辱感，站在她面前。

穿着淡黄色襦裙的女人蹲下来，和他齐平，干净白皙的手摸向他的头顶。

他下意识地后撤一步，避开她的手。

赵瑟瑟“怎么了？”

她歪头，轻声问他。

男孩紧抿嘴唇，摇了摇头。

半响，才传来细弱的声音，

李慕“我……很……很…….脏。”

会弄脏她的手。

他说完看了眼她的手，又低下头。刚刚那句话，他已经努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他不想让娘娘知道他口吃。

赵瑟瑟轻笑出声，

赵瑟瑟“没事，洗一洗就干净了”

她的手往前抚在男孩杂乱的头发上。

这么小就自卑可不好。

她摸够了，起身牵住男孩的小手，带着他往外走。

她笑着说：

赵瑟瑟“走吧，我带你去锦绣宫。”

走出三步，又转身。

赵瑟瑟“那位嬷嬷，你们好好招待，招待完放到慎刑司去。”

*

锦绣宫。

男孩坐在椅子上，左右挪动着。

淑妃娘娘出去拿洗漱的东西了，就把他放在这，让宫女陪他玩，桌上还堆着吃的。

碧桃看他不安的样子，开口：

碧桃“大皇子，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瞟到桌上的草莓和桂花糕，心下微动，想了想还是摇头。

他吃了，万一淑妃娘娘觉得他没有礼貌怎么办。

还是不动的好。

他一直坐着到赵瑟瑟回来。

赵瑟瑟“来，坐过来。”

她招手。

小桌上是一个铜盆上面搭着白色的汗巾，旁边还有空水壶和水桶。

她是要给他洗头。

男孩坐下，乖巧地伸头。

赵瑟瑟轻轻解开他头上的绳子，绳子都发黄了，估计也没换过。

赵瑟瑟“你叫什么名字。”

她问。

过成这样，也不知道当时李承鄞有没有记得给他起名字。

李慕“李……慕。”

头发浸在温水里，逐渐散开。

赵瑟瑟继续问：

赵瑟瑟“慕？爱慕的慕？”

男孩慢吞吞地说：

李慕“嗯。”

慕，其实是羡慕的慕。这是他自己取的。

当时太子妃去世，父皇很忙，自然不记得他还有没有取大名。

她手指梳过他的头发，把皂角放进去，缓缓揉搓起来。

赵瑟瑟“李慕？很好听。”

赵瑟瑟说。至少比贤妃的李阳好听不少。

一听就是温润如玉的少年才俊。

李慕洗完头，又被太监带着去沐浴，换上内务府送来的云锦袍，倒确实是好看不少。

当然，如果忽略他的面黄肌瘦。

赵瑟瑟看着他瘦弱的样子，想：她一定要把他养得白白胖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