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竟在夜色里兜兜转转的又走到牛栏街,走到那处面目全非的残垣里。
一晚上厚密的乌云不知何时已经散了,滕梓荆就那样血淋淋的站在一片月华中央。
他的头骨开裂,四肢诡异的扭成几折,分明是已经死透了的样子。可他却仍旧直挺挺的站在那,血红的嘴一张一合,把几个字清晰的送到我耳边,他说:
滕梓荆独自逃命的懦夫……
李燕缈啊——!
我尖叫一声,猛地从梦里惊醒,身上的中衣已经被冷汗濡湿了,我惊惧的攥紧双手,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掏空了。
李弘成阿姐,阿姐!没事的,是个梦,你梦魇了。
我喘了几口粗气,神思才渐渐回拢,想起自己从皇宫出来径直来了收治滕梓荆的医馆。此刻,他还静静的昏迷在床上。
李弘成你就这样,衣不解带一个晚上?
李弘成拍着我的背给我顺气,又倒来一杯水,我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却没回答他,转而问起了别的。
李燕缈你来干什么?
李弘成我带了些金疮药,和一根山参,来探病。
李燕缈弘成……你说会是谁呢?
我像个游魂似的想到哪说到哪,弘成似乎也看出我精神状态不佳,轻轻叹了口气。
李弘成别劳神了,我给你带了早饭,先用点吧。
李弘成从食盒里掏出几样小菜,一碟奶白色的花卷,和一碗热豆浆。想起临走前二殿下嘱咐的话:
二皇子盯着她用饭就好,别提我。她昨夜刚跟我吵完,知道我给她备饭,又该闹性子不肯吃了。
角落的盆架上有昨晚打好的一盆清水,我简单净了面,坐下味如嚼蜡的吃了几口便撂下筷子不动了。
李弘成就吃这么点?再吃几口吧。
李燕缈吃不下……
李弘成叹了口气,颇有些懊丧。
李弘成早知道就多给你派几个护卫跟着,也不必如今看你愁眉不展。
李燕缈哪个护卫不是爹生娘养的?死了、伤了谁,我这心里都不会痛快。
李弘成阿姐,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你身上本就流着皇室血脉,与那些人云泥之别,生来就高人一等……
李燕缈弘成
他话没说完,我便截住了他。
李燕缈你生在金玉堆里,你不懂。哪有人生下来就愿意做被别人踩在脚下的泥呢?
李燕缈换句话说,如果今日我不是你的堂姐,只是弄堂里谁家的野孩子。我死了,你也不会有半分动容吗?
李弘成大抵觉得这样的假设根本不成立,他固执的摇摇头。
李弘成阿姐……世道就是这样,谁得力、谁有用谁的地位就水涨船高。
李弘成就像程巨树,就是那个北齐刺客,按律他当然该死,可一旦他的命还有利用价值,鉴查院就二话不说准备放人……
李燕缈你说什么?
李燕缈放人?!
我目光如电的劈向弘成,紧紧攥住他的手腕,连嗓音都急得变了调。
李弘成你不知道?鉴查院要放人。
李燕缈鉴查院要放人?!
我像个可悲的,只会学舌的鹦鹉。
李弘成好像说是与陛下的伐齐之计有关。
我站起身看向窗外,外头天朗气清,我却突然一阵头晕目眩,李弘成赶紧从旁扶住我。
李弘成阿姐你没事吧!
我站定,拂开他的手,向外面冲出去。
李燕缈聂铎!备马!
李弘成你上哪去!
弘成急得跟在后面喊。
李燕缈去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