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朋友

04.

“世勋呐，钱给你留到那个黑色钱夹里了，想吃什么就买，不够的话给妈妈打电话知道吗？”

“嗯，知道了。”吴世勋跟着她到门口，熟练的拿来母亲出门要带的包，做假期的例行告别。在一次次的不舍、挽留再到无果后，吴世勋吞着眼泪学会了接受，以及学会了把这种对母亲的希冀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的技巧。

女人提上高跟鞋后，吴世勋将红色的手包递给她，她也回以欣慰和感谢的微笑。

“我们世勋长大了，懂事了。”母亲温柔的摸了摸吴世勋的头发，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她已经不打算问她的儿子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害怕了，她知道他有一个要好的好朋友，而且比他大上三岁。儿子偶尔会对自己提起他，却也透露的不多。但是她多少了解儿子的性格，越珍惜的东西，越会藏在心里。

吴世勋结交了一个比他年龄稍长的哥哥，不论对他还是对母亲都是有好处的，至少她在和男人在一起的时候，心里会少一点尚存的愧疚。

关门声的响起，正式宣告了寒假的开始，回荡在吴世勋心中的不再是恐惧，他也没有抱那只曾给他无限宽慰的泰迪熊。他把它摆放在狭小客厅里的那个紫色沙发上，转身利落的做起了家务。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临近午饭的时间，吴世勋又系上了围裙。这本该由成年人承担的一切，压在了十岁的吴世勋身上，竟没显出一点违和。他贯以平静的表情，有条不紊的处理每一件将要做的事情。最近在学习掂勺，可是因为还没有适应锅的重量，每次都会把菜撒的到处都是。即使如此，每到做饭时他还是会乐此不疲的试一试。

但是今天不打算冒这个险，因为他邀请了一位客人。

这是认识张艺兴三年来，吴世勋第一次把他请到家里。他们并非是每天都有机会在一起玩，上学期间，吴世勋每天只有在晚上倒垃圾的时候才有机会见他一面，而张艺兴也不是每天都会在，即使在，也不会承诺第二天还见不见面。放假的时候接触的时间倒是很多，两个人带着孩子的活泼，满山满院子放肆的跑，不懂事的笑声常常响彻楼群。

诚然，只要与张艺兴在一起时才是最开心的时光。可是自从张艺兴升到初中，这种时光就常显得不易了。他去到新的学校，自然会有新的朋友。每每想到这儿，吴世勋就自然想起那天晚上，张艺兴噙着那不属于孩童的不羁的笑，轻吐一句：“我不怎么喜欢总在一个地方呆着。”

吴世勋小小的心灵敏感的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流失，这种无力在他挽留母亲的时候体会过。

于是他请他来家里，用母亲曾经讨好过他的方式，去讨好对他而言重要的人。

饭菜刚端上桌，敲门声也正好响起。吴世勋将围裙摘下来挂到了架子上，用灶台上的毛巾擦了擦手去开门。

张艺兴背着大书包，搓着冻得通红的手，笑吟吟地说：“是哪个小孩儿要我帮忙辅导功课呀？”

吴世勋平静了很久的表情，终于在见到张艺兴时瞬间破功，眼角眉梢间尽是藏不住的笑意。

05.

小孩子的好最能触动人内心的温情，尤其是当他把自己所有的真心和依赖全都交付于一人的时候。就像吴世勋对张艺兴。

自从张艺兴踏进了家门，吴世勋仿佛比平常还勤快一百倍。收拾桌子，刷洗碗筷，一样也没用张艺兴插手，当他坐在书桌前准备辅导功课时，吴世勋还贴心的端了两杯咖啡来。

张艺兴开玩笑的说：“小孩儿这么贤惠，可惜不是女孩子，不然我一定娶你。”

吴世勋虽然早早就独立起来，但是对于男女之情，还尚处在混沌当中。班里最近流行互传情书，他也收到过不少，却没有回应过一封。不是拒绝，是他根本不明白那信里通篇的“你爱我”“我爱你”到底蕴含着什么意义。只看到那些表白成功的男生女生，上学放学会走在一起，时不时在对方的书桌里塞上一些零食，学校组织看电影的时候会想方设法和别人调换座位，以便和另一半坐在一起。

在他看来，这好像就是找到一个固定的小伙伴，组成稳定的朋友关系，而且要是异性。他也在给他信的那些女生们之间仔细挑选过，可没有一个是他想要与之组成那种固定关系的。

仿佛带着本能的讨厌女生。他讨厌她们故作矫柔的样子，讨厌她们说话嘤嘤的语气，讨厌她们不分场合的又哭又闹。女孩子太麻烦。他总结道。

而且，他好像没有多余的友谊再分给其他人了。有张艺兴一个就已经足够。

张艺兴耐心的为他讲解他不会的题目。语文是他的强项，也正好是吴世勋的弱项。在他投入的帮他分析一篇古文的时候，吴世勋在一堆“之乎者也”里，盯着那若隐若现的酒窝陶醉了。

以前他的酒窝总会让他想起妈妈，不止是张艺兴，任何人的酒窝都会让他想起那个女人。可是最近他发现，任何人的酒窝都会让他想起张艺兴，并且偏执地认为，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的酒窝会比张艺兴脸颊上的那对好看。

“再走神我可就走了哦！”张艺兴作出要走的阵势，吴世勋赶忙拉着他的手，随后正襟危坐，从头到尾认真的听完了小老师的课。

06.

吴世勋躲在被子里，辗转反侧了一阵，接着开始数起羊来。他仍没有摆脱一个人睡觉的恐惧，于是张艺兴教了他这个办法。对于吴世勋来说，还真的管用，他一只一只的数着羊，便慢慢的想到了张艺兴，这样会分散他的注意力，但嘴里还一直数羊，到了浸入梦乡的时候，他已经分不清楚羊和张艺兴了，所以干脆梦见张艺兴变成了一只羊，和那白花花的羊群一起在山坡上吃草。

因为张艺兴承诺了过两天会再来，才让这次分离在吴世勋的心中显得没那么过分悲伤。

在这次初访的之后两天，张艺兴如约而至。这次他的大书包里不止是作业，还有一堆零食。在那各式各样的零食中间，混着吴世勋最爱的巧克力。

张艺兴还算是个蛮合格的大哥哥，不是带着弟弟傻玩儿，在没有人监督的情况下，也能带着他乖乖的写作业。吴世勋觉得张艺兴是一个做事认真的人，学习认真，玩儿也认真，但是到了无所事事的时候，经常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

整个下午，两个人都兢兢业业的伏在桌子上做功课。上次在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时，张艺兴就回家了。可是这次张艺兴走到客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以瘫倒的姿势卧在那里，无赖似的问了吴世勋一句。

“今天晚上吃什么？”

“你……不回家吃饭吗？”

“吃个屁，我爸妈都不在家，没饭吃。”张艺兴几乎是哀嚎道。

吴世勋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同病相怜的感觉。但是和张艺兴一起，即使是同患一种病，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幸福的事。于是他兴冲冲的打开冰箱门，寻找着还有没有可用的食材。

那瘫倒在沙发上的身影突然充满振奋的坐了起来。

“干脆我今晚在你家睡吧！”

吴世勋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刚好转身，手里的番茄因为身体的颤抖掉在了地上，在吴世勋的脚下的地板，摔出了一片玫瑰色的汁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