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2

（沐线）

　　十月带着落叶的声音，早晨像露珠一样新鲜。天空发出柔和的光辉，澄清又缥缈，使人听见那阵高飞云雀的歌喉，正如望着碧海想着一片白帆。

　　墨色头发的少女此时正在进行咒装考核评判，紫罗兰色的眼眸此时波澜不惊。只要她通过了这次的考核，那也意味着她获得了去祸野的资格。

　　“下一个，一条沐！”评判员坐在桌前，右手捏着一支笔，不停敲打着桌子他似乎对这次的考生有些许不满，不虽然他们确实能够装备两个及两个以上的咒装，但他们对咒力的控制还是过于欠缺。维持咒装的咒力过弱会爆炸，过强会压制力量。就他们现在的水平，顶多批准去参加D级任务。

　　沐缓缓吐出一口气，走到了评判员面前。说不紧张肯定是不可能的，这可是评判她是否能去祸野的考核啊，加之她自身的咒护者很弱，认识她的人或许都不认为她能通过考核。

　　“Yoroshikuonegaishimasu。”沐鞠下一躬，她能明显感受到那颗跳动的心。左手抽出一张灵符，默默祈祷着，“斩净秽符·万魔降服，急急如律令！”蓝色的咒文爬上右手持着的变长变锋利的短剑，第一个咒装总是最容易装配的。

　　沐细微地控制着咒力，她将剑插入地中，拿出了第二张灵符：“金刚符·恺包业罗，急急如律令！”要获得去祸野的资格，最起码要会攻击和防御的连装。六个圆形防护在胸前闪耀，大概一分钟时间，两个咒装都没有消失。

　　评判员微微点了点头，黑色的眼睛闪了闪。他曾经去初级学舍也考察过一段时间，给他印象最深刻的无疑是那些优秀的或差距太大的孩子。沐是其中之一，她的咒力实在少得可怜，而她现在却站在他面前接受考核，咒力控制也接近完美，确确实实能获得去祸野的资格，但这辈子，恐怕也只能做做C级任务或辅助B级任务。

　　咒护者决定了一切，如果一个阴阳师的咒护者是晚开的类型，那并不会影响到什么，因为只要时机一到，他自然而然能变强。但弱小的类型就不一样了，无论多努力，能够获得的咒力也只有这些。估计一条沐现在展现的，已经是她能挖掘到的全部了。

　　评判员是这么想的，但沐可不会就这样向命运低头：“韦驮天符·飞天骏脚，急急如律令。”她附上了第三个咒装，此时或许才算沐的极限，汗水打湿了后背，现在附加第三个咒装对现在的沐来说确实不易。说实话，她也在赌，之前也只是星星散散完成过几次，所以她也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成功。

　　一分钟过去了，虽然中间的咒力控制稍有纷乱，但三个咒装都没消失！

　　这可让评判员大吃一惊，早已认定只能使用两个咒装的少女此时成功附上了第三个咒装。惊讶的神情迅速被藏了起来，也许这也并不值得惊奇，也在合理之内，这个少女的咒护者可能并没后他想象中这么弱。

　　评判员有意在沐的资料纸上多写了几行字，乍一看似乎都是对沐的赞赏。虽然她不能五连装，但她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通过了考核。

　　沐在拿到评判员给的合格书后松了口气，提着心总算能够放下了。不过，评判员有一点是错误的——沐的咒护者不是很弱？

　　沐的咒护者是真的很弱，从它身上汲取到的咒力，或许都不够沐施加第二咒装，更别说第三个了。

　　所以，沐在最后用的咒力，根本不是来自咒护者的，而是她自己。

　　咒力究竟是哪儿来的？大部分人都会这么回答，是从自己的咒护者身上获取的。

　　那咒护者为什么会有咒力？

　　千年前，在平安时代，那时的阴阳师必然有特别的方法获得咒力，比如从天地间汲取咒力。而沐的老师上野水之喜，为了培养沐，特意翻遍了所有看得懂看不懂的古书，在沐的积极配合下摸索了出了从自然界获取咒力的方法。这方然当然也不是一气呵成的，也是需要沐慢慢积累，继续探索的。

　　完成了上午的行程，中午的时候向上野老师汇报了自己的成果，到了下午，自然而然要和自己的挚友聚一聚。

　　虽然和陌颜在青阳院初中部也时常见面，可时间也就短短一个午休。要知道，女孩子聊天可是能聊很久的，说不定一个下午都不够呢。

　　沐敲了敲被月见草环绕的宅邸的门，棕色头发的女子难得披头散发，她拉开门，欢迎沐的到来。

　　“下午好，菜月桑。”看着将头发披到腰间的菜月，沐不免有些担心地问，“菜月桑，你还好吧？”一直都恪尽职守、活力满满的菜月，此时竟有些憔悴，并且没有梳头，显得有些不正常。

　　“嗯？很好啊。”菜月有些疑惑，不过也抓着一撮头发解释起来，“这个是我刚洗完头，然后马上来开门了。”

　　“那，打扰你了。”沐有些歉意，继续问，“请问陌颜来了吗？”这一次相聚的地点是陌颜选的，虽然沐对天马的态度有所好转，但陌颜还是觉得不要选在鸬宫家比较好，所以特意选了月见家。

　　“暂时没有，小沐可以先进来等等。”菜月往旁边走了走，让沐进来后默默回到自己的房间，有点疲惫地靠在墙边。

　　沐拉开茶室的门，桌上摆好了茶具和一壶茉莉茶。女孩坐到桌边，耐心地等待着。

　　陌颜平时比较忙，一般都是沐先到的，这倒是一直让陌颜感到伤脑筋。这不，一个亚麻灰头发的碧瞳少女拿着一把剑急匆匆地跑来月见家。她穿着运动款超短裤，上装是一件黑色的T恤，看上去和现在的季节有些格格不入。

　　陌颜急急忙忙拉开门，黑发少女微笑着向她打折招呼，好像是有些得意地告诉她你又来晚了。陌颜叹了口气，自己明明都提前出门了，每次都让沐等着。

　　“陌颜这一次其实很快了。”亚麻发女孩略微有点沮丧地坐在她对面，沐帮她倒了杯茶，安慰道。

　　“我以前难道来的都很晚？”陌颜抓住了沐言辞中的细节。果然，下次就应该不管那只臭蜘蛛直接出门。每次都是因为他，她才迟到的。

　　“当，当然没有！”突然觉得说错话了的沐连忙否认。

　　“啊～肯定是有啊～”陌颜有些任性地否定沐的说法，然后将剑放到沐的面前，“所以～这是每次都迟到的赔礼。”

　　“诶！就算这样……”

　　“先拔出来看看再推辞嘛～”陌颜直接打断了沐，这把剑就是几个月前她找宫野小姐定制的毒剑。

　　陌颜深知沐的爱好和特长，虽然沐在阴阳师这方面有欠缺，但在医学和药学方面却有这惊人的天赋。沐是个很内向的人，几乎没几个人知道她的天赋。所以，这样的人不去水度坂家实在是太可惜了啊！

　　由沐的这个天赋得到启发，陌颜专门去定制了这把可以储存毒素的剑，一次注入的最大量为50mg，能根据污秽的级别来调整毒素的浓度。

　　毒当然也不能是普通的毒，不用想也知道是针对污秽而制的毒。这类毒陌颜也不知道制作方法，几乎没有阴阳师尝试过用毒来对付污秽。

　　但是，有个人是个例外。

　　蛇草家的那位十二天降“腾蛇”鈩，他不就用的就是毒气嘛。鈩之所以被称为“最凶”，正是因为他的毒不分敌我，甚至连云林院家的结界都挡不住。

　　“这把剑本来就是专门给你定制的，早送晚送不如现在送。”陌颜笑眯眯地撑着脑袋，乍一看就像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这把剑可以储存毒素，但能对污秽起作用的毒我也不知道怎么做。所以，你可能需要去找蛇草家的十二天将腾蛇。”

　　“去，去找十二天将‘最凶’！？”沐打量着剑，这把剑确实很适合她，不仅考虑到她的腕力小，而且还顾虑到她现在的咒力量还无法在施加三个咒装后再使用任何咒术。但，谁也知道，蛇草家是刑法的执行者，一般人都不会想去靠近这样一个家族吧。

　　“鈩其实待人很友善的，他最喜欢面包边，但是不喜欢花生酱。”陌颜云淡风轻地聊着被称为“最凶”的鈩的喜好。她在鸬宫家看见他的次数其实挺多的，多接触接触，自然而然也就熟了起来。但鈩使用毒气这件事，还是天马告诉她的。

　　“是，是这样啊……”沐紫色的双眼此时有些暗淡。你在我触碰不到的地方经历了这么多，我已经不知不觉被你甩开了啊……

　　“你怎么了？”陌颜的脸徒然放大，沐回过神来。

　　“没什么～多谢鸬宫夫人关心～”还是那句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沐学着陌颜的语气，颇有嫌弃地把她推回去。

　　“Mo，我说了御前试合那个是意外，我哪知道那只臭蜘蛛给我私自填了这个啊。”

　　陌颜说完之后，沐盯着陌颜好一会儿，才说到：“你下一场任务是和他一起进行的双人任务吧。你对他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虽然我不认同鸬宫天马的“最强”，但他好歹也是土御门岛规模最大的家族的家主，为了好闺蜜美好的未来，我可以在后面推一把她。

　　“哈？”陌颜听出了沐的意思，虽然她是答应天马暂时不解除婚约，但这不意味着她要永远吊在这棵树上吊死啊，“才不要～那只臭蟑螂身高不够～”

　　“噗！”听着陌颜毫不犹豫地损天马的形象，沐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要把话题扯到我身上啊～明明是来讨论你获得去祸野资格后的计划啊～”

　　“Haihai，我认为我还需要修炼一段时间，至少要在使用咒装之后还可以用咒术。”

　　“在咒力方面我确实没法帮你……”陌颜故作思考了一阵，实际上早就有了打算，“但体术方面倒是可以。”

“嗯？” 沐没有发现，陌颜进来时其实还带了不少毛巾。她托着喝了一口但和开始时没什么区别的茶，说到：“其中一方的茶汤撒完就结束，如何？”

　　“当然可以。”沐正了正身子，也托起茶杯，与陌颜的杯子齐平。她和上野老师有练过一段时间，全神贯注地盯着对方的杯子，随时准备开始。

　　不出沐所料，她说完的一瞬间，陌颜就朝着沐的茶杯伸去，而身体的其他部位，和刚刚相比没什么变化。

　　好快！沐一惊，这和上野老师的速度可不是一个水平！沐赶紧把手往后撤，而陌颜的手伸到一半就停住了，她只是想让沐做出突然后撤的动作而已。

　　此刻沐的茶汤已经撒出去了大半，沐赶紧手腕一扭，企图把部分茶汤重新接回茶杯。

　　还没结束，陌颜顿着的手灵活地一转，把正在接茶汤的沐的另一只手下拉。

　　被抓住的沐顺势将一边的身子往下沉，没有影响到拿着茶杯的手继续接茶汤。可惜的是，她现在也只是剩下半杯茶汤。

　　在接茶汤的瞬间，沐的另一只手反手抓住陌颜的手臂转了半边往后推。被扭到的陌颜将手挣脱，沐趁机将手伸向陌颜的茶杯。当陌颜把手后撤的同时，她又改变了方向抓住陌颜拿着茶杯的手的肩膀往前一拉。

　　茶汤撒了一桌子。

　　“唉……”沐将被打翻的茶杯捡起来放正，擦了擦桌子上的茶，再重新往茶杯里倒茶。

　　陌颜停手后，将茶杯放在桌子上，里面的茶明显少了很多，但还是剩了一大半。

　　身体的协调能力也是体术的一部分，沐需要强化这方面。许多咒力强大的人都太容易依赖自己的咒力而忽视协调能力，很容易会触碰到瓶颈。像这样咒力弱的，则更需要练习。

　　黄昏将至，陌颜先一步离开月见家。就如她闯进沐的世界的第一天，在初级学舍看着她的背影时一样。

　　真正的朋友不把友谊挂在口头上，他们并不为友谊而相互要求一点什么，而是彼此为对发做一切办得到的事。

　　爸爸，妈妈，上野老师，陌颜，以及泉里姐。

　　不想辜负任何人。

　　拔出剑，看着细长的剑身，女孩起誓到。

　　窗口，扔披散着头发的女子望着两个女孩，棕色的眼神中溢满伤感。咳嗽几下后，又离开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