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我的干儿子

　　“莽墩，往哪里跑？”我大吼一声。

　　莽墩一脸羞得通红：“干干干，干爹，你你你也在这里哈？”

　　“几年了哟，你都没有来看我一眼，我真的不晓得该如何说你？”

　　“干爹，我真的很忙很忙。”

　　莽娃轻轻地在我耳边说：“哇，他是你的干儿子啊，比我肥多了。”

　　是的，莽娃只是一个接近200斤的小胖娃，莽墩却是一个接近300斤的大胖娃！

　　还是给大家讲一讲莽墩的故事吧一一

　　那是2000年夏天。他和两个同学从马路对面走过来，特殊钢厂冰场的同事们都认得。个子瘦小的爸爸在冰场上班，个子高大的妈妈在冰场上班，他长得像香港演员郑则仕，爸爸是我们总务处的办公室主任。

　　三个年轻人待了一会儿就走了，我和他没有交流。

　　2001年我己经双解（就是买断工龄，与这个厂脱离关系），我个头虽小，工作很卖力，冰场组长又要我回去上班。胖娃才从技校毕业，因为爸爸的关系，也来到冰场当临时工。

　　我很想同年轻人打交道，故意在他的面前把游戏机杂志翻来翻去。我晓得，年轻人都喜欢打游戏。不打游戏的，可能是个憨包。

　　游戏机杂志是我上班的必备，年龄跟我差不多大的同事们都看不懂。胖娃看见我的游戏书，简直不相信还有老头这么喜欢玩游戏的。

　　很快我们就因为游戏谈得好亲热。

　　同事们好惊讶，两个，年龄差距这么大，但上班下班形影不离，有的提议干脆让胖娃当我的干儿子。

　　我心里只想找一个玩游戏的朋友，却不想当长辈。

　　他身高一米六多点，长得好胖好胖，两百斤出头。那吃饭的阵仗十分了得，好大一桌饭菜，他都会稀里呼噜，风卷残云，一扫而光。他最喜欢吃的是拣起打闪闪的烧白，大坨大坨的蹄膀肥坨坨。

　　我是一个老游戏迷，家里有任天堂八位机，世嘉五代，世嘉DC机，任天堂磁卡机，索尼一代，索尼二代。

　　他好想要一台索尼二代游戏机，就给爸爸说，要买一台游戏机和王叔叔合作开游戏店。

　　我晓得，他是找借口，用我打掩护。

　　他工作肯干，不像其他的城市男孩懒得扫把倒了都不扶一下。我们的工作就是搬运清洗不锈钢大桶桶，一个有四五十斤重，一个班有七八百个。

　　冰场制作的生活用冰，水要过滤得特别干净，做出来的冰晶莹透亮。冷却机器的，加上红丹粉，就成了一块红色的冰。一块冰有百来斤重。

　　我个头小，力气小，每天付出的劳动量就特别大，总是累得腰酸背痛。他也应该很辛苦，本来负荷就重，又是年轻娃娃缺少劳动。可是他从不叫苦，好讨人喜欢。

　　重庆特钢无可救药了，在冰场只做了一年，冰场就撤销了。这以后我就再没有出去工作了，胖娃去了一个做摩托配件的小厂。当然，他经常来我家耍。

　　胖娃找女朋友难哟，那次我们给他介绍了一个胖妹，本以为胖娃遇胖妹，天生的一对，结果没几天吹啦。后来又该介绍了一个，女孩的爸爸妈妈啥都答应，只要女儿马上嫁人就行。

　　那女孩就是不开腔，一看就是个傻姑娘，胖娃当然不愿干。其实我认为只要是女的都行，中国的男孩多出三千多万，今后要想找个傻姑娘都难。

　　那一次胖娃差点走了桃花运。他悄悄把在一起上班的女孩约出来耍了几天。那女孩已是娃儿的妈了。男人找来了，要锤他。胖娃虚了，闪了脚脚。

　　人胖一般就懒。胖娃上班绝不偷懒，可是下了班任何事情就不干了，吃饭爸爸弄，衣服脏了，由爸爸带回来的新妈妈洗，包括内衣内裤。

　　胖娃容易出汗，身上很容易脏，澡也懒得洗，每次到我家都是臭熏熏的。胖娃不怕冷，大年三十来我家，外面下着毛毛雨，他还赤着脚穿双塑料拖鞋。人家的床上棉絮，电热毯，他的床上只是一张薄薄的篾席。

　　其实我很不想当他的干爹，满六十的那一天，办了两桌酒席。开席时介绍朋友，当介绍到胖娃时，我卡壳了，说是朋友，太不像话，年龄差好几十岁，只好硬着头皮承认他是我的干儿子，胖娃当然好高兴，这以后干爹干爹地叫得好亲热。

　　人胖是极大的精神包袱。随着年龄的增长，胖娃越来越自卑孤僻，起先还有同学和朋友保持来往，后来有的耍朋友，有的结婚，有的带小孩。渐渐地胖娃就和他们断了联络。

　　胖娃QQ不上了，微信关闭了，几乎无朋友了，就是和我一年也难有一次电话了。

　　人胖对经济来说是沉重的负担，那张饿狼猛虎般的嘴，每天要吃掉好多东西哟。上班挣来的钱都被他吃光了，哪可能有积累。我也是一个财迷，一般不会打电话约他来耍，因为我害怕办不起招待。

　　每年大年三十，他还是要来给我拜年的，后来我怕他来了。他打起甩手来，吃的饱饱的，还要提一坨走。其实我是想他拜年的时候，送点礼品来呀，或者给我的外孙女送一个红包。

　　我们暗示了好多回，他假装懂不起，后来我在电话里给他明说了，来拜年的时候一定要洗个澡，带一点礼品，你这个当舅舅的给外侄女发个红包。

　　我们左等右等，这一年的大年三十他没有来。春节后，我给他打电话，他不接了。

　　…………

　　想不到今天在这里碰见他，居然还要躲我。

　　“干爹，真的对不起，每年过春节我都想来看你，就是鼓不起勇气，就是怕你们嫌我臭，就是怕你们说我不带礼品。”

　　莽墩说到这里，眼睛有点潮湿了：“我真的没有钱，工资3000多块钱，大部分都被我吃掉了，剩下的我还要买游戏节目，你晓得，现在的ps4，没有盗版游戏，正版游戏节目，四五百块钱一个。”

　　“算了，不说了，你再说我也要替你伤心了。你也是来找战队加入的？那就和我们一起，去完成委托任务。”

　　“要得，要得，干爹，我晓得你现在很火红，跟着你很光彩。”

　　我们三人奔向嘉陵江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