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墙之隔,昼夜相分。
“西里斯!”詹姆斯冒冒失失跑进车厢,一手提行李,一手端着一盒子波特夫人的自制饼干。
“太好了,塞莱娜你也在。”
塞莱娜靠着窗轻轻地笑,以掩盖疲惫不已的倦态,从口袋里捉出一把圆滚滚的糖果。
“你有黑眼圈喽,小月亮。”西里斯满脸诚恳地评价,不自觉地再添了刻薄话语,“有点丑。”
塞莱娜咬着唇不说话,轻飘飘督了他一眼。
再见到他们,就很好很好了。
毫不客气吃了人糖果的西里斯觉着不大对,含糊不清道:“你怎么了?”
詹姆斯把饼干盒搁到塞莱娜面前,往西里斯身边一坐:“我妈妈做了月牙形状的,杏仁巧克力味的!”
塞莱娜还是不怎么说话,但笑着,其余两个男孩觉得没什么事了。
“西里斯,大家都在说你弟弟,就是雷古……”詹姆斯撑着脑袋找起话题。
“是雷古勒斯。他们爱起这种稀奇古怪的名字。”西里斯不以为然地翘着二郎腿,试图从小糖罐塞莱娜那里挑一块树莓味的。
“怎么没听你说过……”詹姆斯兴致盎然,“他会来格兰芬多么?”
“不可能。”西里斯扯出无所谓的笑,“他就是一个儒弱的‘乖孩子’。他现在还怕黑呢。”
“哦,又一条胆小的小蛇。”詹姆斯故作老成,了然地点点头,转过头问走神的塞莱娜,“你妹妹呢?”
塞莱娜不解地歪歪头,咽下巧克力饼干,她觉得有点太甜了:“啊?”
“你妹妹会来格兰芬多么?”詹姆斯问得飞快。
“不会。”塞莱娜陈述事实,声音很轻,却斩钉截铁。
她偶尔也会幻想理想的姊妹。她应当阳光、勇敢、爱笑。她们会牵着手在走廊里奔跑,吵醒一面又一面画像,在走廊尽头一起笑得肆无忌惮。
但安塔芮丝不是,她几乎是理想的反面。
但不影响她十一年来一边了解黑色墨水勾勒出的女孩,一边认清现实。
*
雷古勒斯脸色苍白,僵硬地维持礼貌的浅笑。
安塔芮丝平静淡然,似乎什么也没听见,默默看着他的眼睛,两片银灰,落在忧郁的下垂眼里。
单论眼睛,他们有些像。下垂的眼角,总易勾出无尽的伤悲。
你在想什么呢,雷古勒斯-布莱克?
*
雷古勒斯想离开,从车头跌跌撞撞跑到车尾,也不愿意再听西里斯对他的评论。
是骄傲的小布莱克受不了被辱骂的屈辱?或是因做出此举动的是他哥哥,风轻云淡地装作未闻便难以实现。
他甚至无暇顾及面前沉默地白兰度。当他注意到时,多半会撑不住面露窘态。
但他不甘就此离开。西里斯依旧会说下去,毫不愧疚,将他的自尊践踏。
他想制止他,却连在他面前做出什么表情都不知。
*
安塔芮丝起身,走去重新开关车厢门,故意下重手一推,“咔擦”一声刺耳而极具穿透力。
“布莱克先生,我们就坐这里,可以么?”她是对着隔壁说的,声音有些沙哑。因太久未出声,更因心头泛起难以压抑的酸涩。
总会苦的,即使认清了。
她们从来都知道,纵使在庄园内房间不过一墙之隔,然而却注定是陌路人。
幻想过,幻想被碾碎过,幻灭过,不论早晚,终究接受了事实。
*
隔壁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水波平静。
雷古勒斯笑的弧度略微向上弯了弯,眼睛亮晶晶的:“你想来的吃的么,白兰度小姐?”
安塔芮丝从善如流,笑着抬抬下颚。当然,最后她先付了一半。
“坩埚蛋糕?”雷古勒斯把较大的那个移到她面前。
安塔芮丝盯着边角不齐的蛋糕:“不用了,谢谢。”
“巧克力娃?”他一点不恼,举过一个小盒子,阳光下的黑鬈发泛着焦糖的棕色光泽。
她还是接过,拆开就掰下一条巧克力腿,一点一点吃,让它们慢慢化掉。
好甜,低头掩饰皱起的眉,溢开的甜味她不大经受的起。
*
塞莱娜难得见西里斯稍有唯诺的模样。
一墙之隔,如昼夜相分。
你必定会离我而去,如今却只在巢边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