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惊心2

许是因为重来一回，我的运气都好了许多，今年的乞巧竟然夺了魁首，我心里又惊又喜，保不齐，是我时来运转了。

　　一道乞巧的除了闺中密友雨凝明玉之外，还有排在我之后的几个族妹，名字不是这个如，便是那个如，直到我出嫁之时都不曾记住，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满家的格格金贵，可又不是所有人家都像我家这般人口简单。就好比我好不容易记住的玉茹妹妹，便是我大伯家里的四妹妹，族里排行第九，她家里头除了一个嫡兄，一个嫡姐，还有几个庶弟庶妹，人丁兴旺，令人生叹。

　　我在家行四，底下倒是还有一个妹妹，不过尚在稚龄，今年满打满算不过两岁，是以我刚醒来的时候不曾见她，是怕过了病气，倒叫小妹不好受。

　　我阿玛膝下儿女皆我额娘博尔济吉特氏所出，家中倒有一个侧福晋郭络罗氏，两个玛嬷所赐的姨娘，却都不得宠，一心只礼佛度日，不理俗世。

　　于是，在这种家庭里长大的我，素来是个活泼开朗的性子，偏生又嫁入了最重体统的皇家，实在是荒谬。

　　当然，我之所以能有这般快乐的闺中时光，还要多谢我额娘。

　　她生于草原，性子爽利，操持对于家中大小事务更是一把好手。

　　陪着胤祯圈禁的那些年，但凡有想不通的时候，我就会想想我额娘说的那些话语，因而即便是遭受胤祯的冷落，倒也能淡然处之。

　　细细想来，唯一遗憾的是，前世圈禁西北，地处偏远，不曾送她最后一程。

　　“姐姐！姐姐！” 我正想着晚上的女儿节事宜，小妹毓敏便提着小短腿儿跑了过来，手里还抓着一只布老虎，笑得开心。

　　“姐姐，你病好了吗？”童声童语倒让我想起了如兰。

　　弘明的几个孩子里，我宠如兰，不光是因为如兰性子最像我，更是因为我的一点私心。我总是觉得透过如兰能看见当年我喜欢的那个胤祯，因而不知不觉中，对她投注了更多精力。

　　“姐姐啊，病好了，晚上姐姐给你买兔子灯好不好啊？”

　　“好啊好啊！”她蹦蹦跳跳的，倒是一点也不记仇，犹记得上次吃了她分例的甜食，还哭着叫我坏姐姐哩！

　　我轻轻捏捏她的小鼻子，很是遗憾，我最喜女儿，可上辈子却只有儿子命，接连生了两子，再然后便是失了宠。直至弘明弘暄成婚，我才算如愿，有了几个孙女。

　　同毓敏嬉闹了半天，临近傍晚的时候，我才到了八贝勒府里去接明玉。

　　说实话，若不是因为明玉，我是万分不愿踏进这里的。

　　八爷党长年累月地聚集此地，我作为胤祯的嫡福晋，少不得要跟他们的福晋打交道，明玉倒是不变，不曾为难过我，只是这八福晋常常借着明玉的名义敲打我，让我不要跟雨凝走得太近，以免坏事，实在叫人恼恨。

　　说来，除了明玉以外，我还真瞧不上他们这群福晋。

　　九福晋压根在府里就没有存在感，九爷一个又一个的扬州瘦马娶进府里，也不敢张口说半句话。

　　八福晋倒是自在，除了侧福晋马尔泰若兰，侍妾刘氏，大概没有什么让她不高兴的，只是她一心为八爷，不惜牺牲明玉的做派，真让我看不上眼。

　　但是打从心底里，我还是佩服这个女人，八爷失势之后，胤祯炽手可热，来往八贝勒府拜见的却门可罗雀，作为八福晋的郭络罗明慧却依旧为了八爷的尊严奋战着。

　　当年皇阿玛赐福，十爷吵着要看赐给八爷的字，八福晋仍是笑着，淡然处之。那时我就想，她一定是爱惨了八爷，才会不惜一切，完成他的梦想，守住他的尊严。这份勇气，我是向往却不得。

　　就在我把弄着手里的工具时，只顾着吃食的明玉突然停下了，很是纠结的模样，“毓秀，我姐姐……想我嫁给十爷……”

　　“那你呢？你自己怎么想？”

　　她闻言沉默了半晌，忽又叹了口气，“我能怎么样？从阿玛到舅舅，姐姐为八爷做了一切梦能做的，就连我的婚事……”

　　她说着，忽然叹了口气，转了话题，不知为何那话里总有些忐忑不安，“毓秀，若是你，你会不会……”

　　接下来的话还未说完，她便顿了顿，神情纠结。

　　我忽然就好像明白了她的未尽之言，她想问的，是我会不会愿意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亦或者，她想问的是我愿不愿意嫁给胤祯。

　　我心里明白，这话必定不是出自明玉之口，唯一可能的便是八福晋郭络罗明慧了。

　　原来，早在这时，他们便已经算计到我了。

　　想来，这年的女儿节，满满的走丢，以及胤祯的出现都不是偶然。

　　“吱呀”一声，我捏断了糖葫芦的长柄，面色不愉，爱新觉罗·胤祯，你死定了！

　　＊

　　我终于报了仇。

　　许是因为生性自在，即便知道这一年的女儿节意不同寻常，我依旧不愿委屈了自己。

　　果然，不出我所料，满满无缘无故被突然涌动的人群挤了出去。我张目眺望，不见她的身影，而身后依旧是那人醇厚的声音，“姑娘，你的帕子掉了。”

　　我内心无法言语自己的激动，夫妻重逢，正待此时，我不经意间回头冲他一笑，故意掉下面纱，让他看见我特意做的伪装。

　　果然，我亲眼看着他面具下的脸都在颤抖，仿佛吃了苍蝇一般。

　　可即便这样，他还是不改初衷，执意要归还不属于我的帕子。

　　如此执着，倒是让我心服口服，我猛然吸了口气，拿出作/案/工具，喷了他一脸辣椒水，又冲着人群里喊道，“哪来的登徒子！臭不要脸！”

　　人们素来是八卦的，不多晌儿，一大群吃瓜群众便跟着前人挤了过来，把胤祯围个水泄不通。

　　我敢保证，今天绝对是爱新觉罗·胤祯最丢脸的一天。

　　我自觉大仇得报，窜出人群，去寻满满，半天不见，她居然没心没肺地坐在路边打包牛肉干，简直叫我气恼！

　　算了，看在我最爱吃的牛肉干份上，原谅她了。

　　＊

　　我真不知道怎么就甩不掉这个胤祯！

　　明明不过是跑马场上走上几圈，居然也能遇上？

　　我理了理身上的骑装，瞪了一眼嘴上没把门的明玉，真是恨铁不成钢。

　　“八爷，九爷，十爷，十四爷吉祥！”

　　“起来吧。你是……罗明泰的妹妹？”

　　我听着笑面虎八爷的问话，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心道真能装，面上仍是云淡风轻。

　　“正是，奴才完颜毓秀见过八爷。”

　　“你也不必如此多礼，你兄长罗明泰曾是四哥的伴读，我们也算熟识。”

　　我自知多说多错，未敢多言，尤其是这位看不透的八爷，更让我心里发麻。

　　明玉到底还是够义气，不用多说什么，便帮我顶了回去，带着我往跑马场里面去了。

　　不过玩了几把，她就累了，哪像我，自从回了十三岁，总觉着有使不完的劲。

　　正玩得尽兴着呢，耳边冷不丁儿地传来了胤祯的声音，我手里缰绳一抖，险些没能掌住。

　　“你这马术确实不错！不过，胆子倒是更大！”

　　听他这意思是认出我了？我拍拍脑袋，自觉犯了大错，他既然是特意寻我，焉会不知？

　　我自嘲是个猪脑袋，只一味插科打诨，“哪里？十四爷可别戏弄奴才，奴才胆子可小了！”

　　我故意落后几步，“啪”的一声，抽在胤祯马蹄上，看他慌急慌忙左摇右晃的样子，实在让我开怀不已。

　　我自顾自地玩乐去了，遇到明玉时，听闻胤祯崴了脚，心里恨不得点上烟花庆祝庆祝，可一想到他临走前的狠厉眼神，又觉得自己下手还是轻了，合该让他摔断腿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