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并不相信这家伙的说辞。”思考无果，爱蕾干脆放弃思考、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对圣族情况不明的三天女也好，常年滞留人界的三圣女也好，她们信任这个天堂哥是她们的事。但她芮闪不会轻易信任这些漏洞百出的话语。
夜澜并不意外对方的反应，只是平淡下了神色：“天堂哥从头至尾的表现都浮夸到了令人起疑的程度，但有蓝天的认证与导师的确认，起码不用担心对方的身份问题。至于他的其他说辞，真实与否并不重要。”
“我们只需要确认这位族长阁下，的确能够如他所说的那般‘帮上忙’就好。”只可惜对方似乎没有与她接触的意向，若是能私下里直接沟通、倒是可以省去一些麻烦。
“要我去试探一下么？”已经混徒天女、乃至圣女都轮番会面过了的爱蕾朝自家青梅咧了咧嘴角，主动请缨。
“不必。对面应该会主动找上你的，毕竟除提升实力外，三天女满心满眼都是你这个游离在外的大前辈。他如果想要证明自己的作用，能够针对的方向并不多。”夜澜闻言同样回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你和尔心，首当其冲。”
“尔心那里我已经通知过了，能不能瞒过对方就看他自己了。”
因为某个并不想听到的名字而虚下了眉眼，爱蕾一脸无语低下头狠狠挖了一勺千层：“你对这个任尔心还真是上心。”
“尔心很重要，目前是、将来也是。而且——”夜澜的话语突兀地一顿，随后无奈似的耸了耸肩，“基拉度想要用他，我总不至于眼睁睁看着他被引导着自我毁灭。”
她对自家恋人的认知向来清晰。与其让基拉度把实际上心肠柔软的少年拉下深渊、一寸寸磨毁，再把人救回正轨，还不如她从一开始就和小善一起帮对方维持住底线。
也算是她这个老师的一点小小补偿了。
话题涉及到了混族的计划还有自家青梅的糟心恋人，爱蕾无声地又翻了个白眼、却不再多问。
有些事，即使是她们两个私下里、也是不能多说的。
夜澜同样默契着转变了话题。少女与青梅错开了视线，语速平淡着将其他信息一股脑地吐露出来：“另外，两年前假死脱身的第七混徒里斯会在芙洛缇导师的引导下，在近期转变身份回归仙乐屋。这样一来圣天两族的战力会大大增强，为了平衡战力、混徒们不会再向先前一样旁观。”
“无论天堂哥与里斯先生是否会出手，爱蕾，我都需要你尽快归队了。”爱蕾的神色肉眼可见地严肃了下来，夜澜也重新与她对上视线。
两双相似的黑眸带着同样的沉静对视，夜澜陈述的平淡语调还在继续：“我会逐渐从人界的斗争中抽身出来，到时候其他的就拜托你了。”
爱蕾沉默片刻，忽得笑了一声：“就好像你现在不算旁观一样。”
“行了，我知道了。下周我会想办法回归队伍的。至于你给天女的那些补课，就换我来负责吧。你要退就退干净一点。”
夜澜闻言微微一笑，目光垂下去望了一眼已经干净了的食盒。
“要再给你带块千层回去么？”
“两块吧，一块给赛拉姐姐当夜宵。”
一问一答，信息沟通的部分彻底结束。两位天女一位专心听起了歌、另一位则将进行到一半的热身继续了下去。
直到歌曲又迎来一轮结束，爱蕾才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一件大事做完了，也该轮到另一件了～”
女孩朝换上冰刃的青梅微微一笑，捏着对方的手机走上前：“来吧，速战速决！”
……
在与爱蕾会面的一夜过后，夜澜与基拉度的布置也终于步入了正轨。更令人满意的是，无论是兰特与萨诺、还是看似不着调的天堂哥，两边的效率都是出奇的惊人。
后者靠着半周不满的短暂时长在爱蕾与尔心面前刷满了存在感，以至于二人每次见到他都要来夜澜这里吐槽一句“怎么又是他”。所幸爱蕾已经确认了对方在战力以及脑力方面的可靠程度，夜澜也可以坦荡地继续自己的抽身计划。
而在混界这边，情况也只能算作喜忧参半。
芬诺家近些时日对基拉度手下产业的攻击变本加厉起来，也不知是被某人不痛不痒的漠视态度激怒了，还是在几次试探后确认不会有人追责、因此变得愈发大胆起来。总而言之，第一世家对第四混徒的针对已经从产业上的打击上升至了私下的实体损伤。
——当然，这是文雅的说法。换成更直接的说法，芬诺家的蠢货直接派遣经过简易伪装的下属袭击摧毁与基拉度有关的建筑设施了。
即使库索装模作样地宣称芬诺家与这些“胆大包天的无耻之徒”没有任何关联，但只要是还在喘气的生物都能看懂他在玩什么把戏。
“——说是第一世家，实际上和人界最低劣的地痞流氓没有任何差别呢～”得知消息后的希雅天女倚靠着自家恋人，笑容温雅而灿烂地评价了一句，身边则流淌着如黑水一般充斥着戾气的混舞力。
不过也得益于库索这个蠢货的放肆，兰特与萨诺才得以抓住契机、一边在台面上说着“谴责破坏王都安定者”的风凉话，一边在暗地里让诺翼与芬诺家的爪牙正式交手。
于是在众人注视的台面之上，两方“不知归属”的人马就这样缠斗了起来，将原本还能当作视而不见的低劣寻衅升级成为明晃晃的势力冲突。显然，后者更加挑战当权者们的神经。
尤其是那些已经快要按捺不住怒火的，被迫忍气吞声的当权者们。
在维持治安的巡卫队又一次无功而返后，作为巡卫队顶头上司的卡恰终于放弃了忍耐。恰好，他面前就有一个现成的靶子可供发泄。
事实证明，混徒们既然能坐上现在的这个位子，靠的也不全是这一身蛮力。
——砰！
众人耳边传来门扉被狠狠摔上的巨响，被震得耳朵发蒙的其他几位混徒皆露出了一脸嫌恶、小幅度地晃了下脑袋。
目睹了卡恰单靠着两三句“芬诺家后继无人”的嘲讽和一只表情呆萌的小玩偶、就将刚刚回归人界的卡丝气得浑身发抖又夺门而出的场景，在场唯二的两名人类不约而同着高挑起了眉头。任尔心下意识地看了夜澜一眼，见她终于放下了手中捏了半天的纸条走向卡恰，自己便将目光垂了下去、摆出一副继续看书的姿态。
狠狠出了一口气的卡恰则朝着门口恶意满满地嗤笑了一声，捏着自己的玩偶重新倒回了原位。也就是这时，一瓶泛着蓝紫色光晕的药剂被递到了他的面前。
卡恰的身体明显顿了顿，等看清夜澜面上平和的表情才放松了下来，又一脸懒散地接过药剂一饮而尽。
周身随着余怒而沸腾的混舞力终于平息了下来，连带着脑海中灼热的混乱也消散些许，卡恰动作夸张地松了口气。
“呼——谢了，夜澜。”如果没有夜澜的药剂，他们这几个人能不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都是未知数。起码，他应该已经冲回混界找该死的芬诺算账了。
“不必客气。”夜澜向他微微一笑，扭过头对上朝他们这里看过来的滑士厄的视线，“滑士厄需要药剂吗？”
“……现在不用。”滑士厄语句简短着摇了摇头，又短暂地停顿了一下，补充了一句，“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几个药剂的使用频率可以降低一些了。”
他们到底是混徒，对混乱能量的适应力高。在熬过一开始的冲击后，所有人对混舞力的掌握程度都会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增强，也就不需要她接连不断地为他们费力准备这些维持理智的药物了。
夜澜闻言无声地眨了眨眼。也不知是不是听出了对方的言下之意，她面上的笑意又浓郁了两分。
“我知道了。”少女干脆着应道，原本提起话题的人却在她笑容渐盛时扭开了头、不再看她。
无论是夜澜还是滑士厄都选择将两年前的矛盾按下不提，但也正是因为这些事只是被压制了下去、而非彻底解决，如今的二人相处起来总归还是有些别扭。
坐在滑士厄身侧的枯龙没好气地朝复活后变扭起来了的同僚翻了个白眼，却还是顾及着微薄的同伴情谊不曾拆穿对方。于是，并不算空旷的室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几位混徒的目光躲闪片刻。他们既不想维持这种充满了尴尬的窒息氛围、却更不想提起刚刚发生的闹剧。
卡恰表态了、他们没有一个人出面拦下，这意味着什么？他们心中都有答案，但也拒绝将答案宣之于口。
在一片沉寂中，砰芭猛地抓了一大把爆米花塞进了嘴里、闷闷地大口嚼着，惹得其他几位同僚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最终还是与夜澜最为熟稔的枯龙起了个头。在同伴毫不收敛的咀嚼声中，第五混徒镇定着用自己的羽毛点了点对面的空位：“说起来，小夜澜，基拉度他人呢？怎么还不见他过来？”
偏偏夜澜在这儿，他怎么不知道对方有什么事是值得他抛下夜澜也要独自去做的？
刚刚将茶水递到砰芭身边的夜澜扭头看了一眼属于自家恋人的位置，平静着眨了下眼：“他似乎有事需要处理，很紧急的样子。”她一边回应着，一边又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只知道一个大概。
她总不见得将基拉度去会面第二第三世家家主的事情和盘托出吧？在不带出事实的情况下，就算是她也只能这样模糊着一笔带过了。
少女的表情稍显无奈，却让看清了她表情的枯龙不满地啧了一声。
“这个老四！一天到晚遮遮掩掩的！”
都把夜澜拉进混族阵营了，暗地里做些小动作也就算了、居然还瞒着对方，太不像话了！
夜澜闻言诡异地顿了一下。她怎么觉得，枯龙好像误会了什么？
然而她却没有再出声，只当没听见对方的那句话、径自回了位置，重新翻出那一张纸条盯着上面的字重新陷入沉思。
和爱蕾的情况完全相反，天堂哥与任尔心的数次接触似乎并没有在圣女那儿溅出任何水花，起码天女们并未察觉到导师们的态度存在异常，也并未得到任何嘱咐。
到了她这儿，两人的接触结果更是直接化为了她手中的、一张字迹潦草的小小字条。
——“不用谢”，以及一个粗糙的简笔笑脸。
这就是字条上的全部内容，还是由一头雾水的蓝天转交给她的。
天堂哥的这三个字可以蕴含太多含义了，偏偏对方拒绝接触的态度也同样明显，她也不会不识趣到去打扰对方，只能独自揣度他对现状究竟有多少认知。
任尔心拥有混舞力的事被识破是板上钉钉，但在这之上呢？天堂哥与任尔心的初次接触是在尔心教导蓝天任心舞的时候，这样一来尔心对蓝天不曾抱有恶意的事也能确定。
如果是这样，他将尔心教导蓝天的事拦下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这纸条交到了她手上，到底是专程给她的，还是透过她、交给基拉度的？抑或者、是交给他们两人的？
他是否已经确定了尔心背后还站着她？毕竟尔心目前的状态还算平和的，她拥有混舞力且能保持清醒的事在圣女王面前也算不上秘密，想要联想到这一层也不算困难。
或者，他已经确认了尔心的立场？如果是这样，作为“圣族支援”的他又有什么必要对这一切隐而不发？
还是说，他的“帮助”并不局限于表面战场，更在于辅助她和基拉度维持两边的平衡？
夜澜的视线垂悬在自己已经端详了许久的、堪称飘忽的字体上，晦涩的眸光一寸寸地暗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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