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特家庄园中心的住宅之中，一身雍容的贵妇向着窗台侧目过去、望着面前这扇规模相较于她的宅邸都大了两分的门扉轻笑了一声。
“还真是一场浩大的下马威呢~托蒙，你怎么看？”诺雅·兰特赞叹一般轻声道，调侃着喊了身边的阴翳男人一声。
托蒙·萨诺收回了望向门扉的目光，冷冷地睨了诺雅一眼：“这就是你让手底下的人出言挑衅的结果。”
“这不是很好么，我第二世家没有落下脸面，诺翼也展现出自己的势力~这可是相互受益的好事啊~”诺雅依旧笑得从容，甚至是好心情地丢了颗果子入嘴，“哪怕诺翼受了那位大人的青眼，咱们也得做出些态度才是~”
“只希望你的态度不会让我们踢到铁板。”托蒙冷漠着别开了视线，站起身往外走，“走吧，客人到了。”
察觉到身后的人未曾动作，他偏头过来、讽刺一般地扯了扯嘴角。
“还是说，睚眦必报的兰特家主打算回敬一下诺翼的下马威？”
“怎么会呢，我亲爱的托蒙~”诺雅依旧慵懒地倒在座椅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好友的一脸讥讽，“我只是觉得，作为一位很注重外表的女主人，稍稍迟到片刻也是可以理解的~”
托蒙对此只是哼笑了一声，阴翳的目光依旧直勾勾地盯着诺雅不曾移动。
“哎……好吧好吧——”最终还是诺雅率先败下阵来，无可奈何着叹口气站起身走到托蒙身边，谴责似地用被蕾丝手套包裹的指尖点了点对方的胸膛、又顺着布料直勾勾地划了下去，“你呀——总是正经过头了。”
托蒙没有理会她的动作，只是径自转开门走了出去，任由对方在他身后装腔作势着叹气。
“真是冷淡。”诺雅啧啧着摇了摇头，却见对方忽地停下了脚步。
她挑着眉头往前走了两步，在看清面前一大两小的三道人影后冷淡下了神色。
“……母亲，托蒙伯父。夜安。”小孩中较为年长的男孩沉默着往前站了一步，带着身后的弟弟一同躬身行礼。
“——夜安，母亲，伯父。”躲在男孩身后的小孩怯怯着从哥哥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同样应了一声。
“晚上好，宝贝们~”在两个小孩身后站着的男人笑得勉强，诺雅却没在意、她只是俯下身摸了摸年长男孩儿的脸颊，“真是不凑巧，母亲和托蒙伯父有些事要忙。伊奇，带着弟弟回房间好么，母亲之后再来找你们~”
“好的，母亲。”
男孩儿懂事着点了点头。在诺雅站直身体后往后看了弟弟一眼，无声着牵起对方的小手。
“亲爱的，你会看好孩子们的，是么~”诺雅似笑非笑地看了藏在孩子们身后的怯懦男人一眼，轻声道。
“当、当然。夫人。”男人的脸皮抽动了一下，当即转变成一个僵硬的微笑，他低下头、轻轻推了推两个男孩的背脊，“好了男孩们，我们走吧——哦当然，晚安，托蒙先生——”
被问候了的托蒙至始至终不曾发话、也不曾给予三人任何反应，他只是冷漠地等待三人从他身边走过，又目不斜视地继续迈步。
诺雅不置可否地哼笑了一声，重新落在他了身后。
“我始终无法理解。”像是无法忍耐一般，沉默了片刻后托蒙咬着后槽牙吐出一句短语，“让一个花瓶入住兰特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
“别这样，托蒙。起码我有为我的继承人挑选一副好皮囊的权利。”诺雅不甚在意地摩梭了一下之间的蕾丝布料，面上却没有丝毫身为母亲的温情。
“我的兰特不需要有人与我分享权柄，我的男孩们需要的一切、兰特都可以提供给他们。”
下一任的兰特不会是花瓶，但首先、他们需要让自己的母亲看得入眼。
否则她可能就提不起兴趣培养他们了。
托蒙闻言又冷冷着哼笑了一声，显然是对好友挑剔目光早已习以为常。但他没有再开口，不想浪费口舌是一部分，更重要的则是——
——他已经望见了属于诺翼首领的那一头张扬的红发。
……
“——真是抱歉。”
原本落在托蒙身后的诺雅此时却迎了上来，向坐在沙发上端着茶水的人微微一笑，话里却没有多少歉意、更多的还是懒散的随意：“女士面见贵客总归是要多这么些仪式感的，还请见谅~”
托蒙只是斜眼睨了她一眼，便沉默着落了座。
“当然，同为女士，兰特家主的这些小习惯我还是能理解的。”手中的茶已经换了第三杯，夜澜却依旧平静、甚至唇边的笑也不曾改变分毫。她就这样坦坦荡荡地对上了诺雅探究的视线，甚至放松地靠进了沙发的软垫之中。
诺雅借着落座的动作垂了垂视线，又状似无事发生一般自然地捏起了自己的茶杯，吹了吹上面的热气。
“是了，还不知首领阁下该如何称呼——毕竟是带出了这样一只惊艳队伍的人物，这首领的称呼，还是轻了些。”
“慕西塔·如索。”夜澜言简意赅地吐出一个姓名，随即又不甚在意一般放松着轻笑了一声，“不是什么响亮的名字。说到底也只是个佣兵头子罢了，不需要两位大人费心思去记。”
“单单一位佣兵首领自然是不用我二人去记的~”
诺雅并没有否认夜澜的最后半句话，只是似笑非笑着望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莎勒纳与利亚。
“但换成你这样一位，能够牵制第二第三世家整整一天的佣兵队的首领，事情又要两说了~”
“如索女士不必过谦。”因为诺雅习惯性扯皮而抽了抽眼角，托蒙终究没能保持自己的沉默，但他阴翳的外表与气场并没有展现出什么友好的迹象、更多的还是一种陈述事实的说明意味，“平平无奇的佣兵首领不会坐在这里，更不会有机会向我们说明姓名。”
这么说……倒也不算错？
夜澜饶有兴致地想着，与基拉度的相处早就让她对混族顶层的狂傲有了认知。说实话，这两人还远远比不过刚刚回归时的基拉度。
那时的基拉度她都能忍下来，现在托蒙与诺雅在她眼中和过家家也没什么区别了。
思路回转过来，夜澜无甚所谓地耸了耸肩：“好吧好吧，自谦就到此为止。那么两位家主大人，为了我们几个宝贵的时间，直接步入正题吧——”
话句的尾音被刻意着拖长，夜澜面具之外的笑容上扬一分，眸光却暗沉了下去。
“——两位找诺翼，究竟所谓何事？”
一身张扬的女子昂着头颅，气焰嚣张着撕碎了所有平和的假面。
并不习惯于将所有事都摆上台面的两位家主沉默了片刻，数秒后，诺雅唇角的笑容同样上扬些许。一身雍容的上位者终于如对方所愿的一般吐露出了属于混族上位者的阴毒蛇信。
“若我说，兰特与萨诺想给诺翼提供一项绝顶好的生意，首领阁下以为如何？”
“哈，兰特家主说笑了。”夜澜闻言只是轻笑了一声，意有所指着转了转杯中的茶水、平淡道，“诺翼纵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只是佣兵而已，看的也只有这钱袋子里的两分响。”
“这钱袋子鼓了，诺翼便从不计较雇主是谁、生意又是什么。”眼下之意，便是看不上诺雅又试图提起的遮羞布。
“更别说世家这‘提供生意’的手段——”夜澜满是恶意地拖长语调，又摇着头啧啧两声，“别怪在下说话难听，换做寻常佣兵，还真是消受不起~”
一次一次地被下了台面，诺雅面上的笑已经扬至了略显狰狞的弧度。然而，她却仍旧不曾发作，只是紧紧捏着茶杯柄、顺着夜澜的讽刺自行搭了级台阶：“说句实话，若是寻常佣兵消受得起，我与托蒙才应该好好反思反思了~”
“毕竟这好生意，真要做起来也不是那么轻松的~”
果然么……
夜澜在面具下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面上却像是被挑起兴致了一般前倾过去了身体：“容在下猜上一猜——”
“——两位的生意，莫不是与咱们这风头无两的芬诺家有关？”
最后三字一落，诺雅与托蒙的脸色瞬间低沉了下去。一时间，没有人再出声。
在令人窒息的一片死寂中，夜澜却没有半点怯懦、反而饶有兴致地在两人之间回转了数次视线，这才又大剌剌着倒回软垫之间。
“……如索首领，还真是不简单啊。”诺雅像是呢喃一般轻声道，亲昵的语气中已经带上了满满的杀意。
托蒙虽然还在沉默，但眼神中也已经带上了忌惮的凶恶杀意。
“放轻松，两位。”两道杀意加身，夜澜却笑得放松，甚至还朝两位家主压了压手，“诺翼的确是小小佣兵不假，但不代表在下也是个傻子。三世家上万年的平衡一朝打破，第四混徒大人被压制，芬诺嚣张得人嫌狗厌。这些事，但凡有点眼睛的都能看清楚。”
“最让两位家主心痒的是什么，我这个长了眼睛的自然也看得见。”
“闹得大家不愉快也没什么意思，我就直说了。这生意诺翼当然能做，只要两位家主开足诚、意。怎么样，够爽快吧？”
在诚意二字上专门加了重音，临末了还要再刺对方一枪的少女朝对面露出了一个嚣张放肆至极的灿烂笑容。
……
待到兰特住宅的大门再度关闭，捏着眉心的托蒙才朝好友哼笑了一声。
“两大世家资源库中的两层藏品向诺翼全面开放，嗯？”她到底有没有意识到自己许诺了些什么！
“急什么。”在他面前再也不掩饰满腔怒火的诺雅面目狰狞地将手中的茶杯融成了一团玻璃，恶狠狠着冷笑一声，“这慕西塔·如索最好祈祷自己真能把芬诺的蠢货按死。否则她在我们这儿吞了多少东西——”
"我都会让她一个子一个子地，加倍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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