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赧

“你怕了？”白凤捂住风寻的双眼，将那眸子中的忧色挡住，又向后推了一把小脑袋。她此刻倒也不炸毛计较了，伸手拽住少年肩上的羽饰，轻声道：“我不怕，你也不怕，可是你不要受伤了，更不能出事，好不好？”

白凤睨了她一眼，随即不屑转头：“你还是管好自己吧。”

风寻无言，恨恨地瞧着只留下一个精致耳根的某人，心下不停叹气：自己明明很是担忧、很是认真，他怎还是这般只顾怼人。手下置气一使劲，拽下了少年一向细心搭配的肩头配饰，拉到了怀中捧着，头也不回地从小榻上起身快步向外走去，装作没有看到身后人眼中忽迸的凶光。

脚步越来越快，直到运起轻功，她本以为近日自己轻功顿悟长进了不少，正想借此大展身手，可没等她在风中嘚瑟多久，便听得身后破空的风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心里一紧，已经有些想要转过头去向骄傲的少年求饶道歉的念头，随即被自己掐灭，不管不顾地将手中抱着的轻盈配饰向后一扔，再用尽全力运气向前掠去，果不其然听见了它被接住的轻微声音，下一刻却突然听不见身后的风声，虽然奇怪，她却是松了口气，嘴角漾起一抹得逞的笑，想必某人正停下来颇是认真地将羽饰装回去才会来，她可终于有机会甩开白凤的速度，够她骄傲好一阵子了。

然而自以为聪明的人很快就笑不出来了，本应在身后数十丈的白衣少年如鬼魅般闪现在她身前五尺，惊呼一声，她来不及降下速度一头撞了上去，少年在她面前还算有些良心，没有闪开任由她去撞树，但也被撞得倒退许多步，借机将人一转，双手交错握住那两只细嫩的手腕并向后一拉，牢牢钳住，少女便只剩了一双掩在衣裙中的腿能在空中蹬着。

“……我错了还不行吗……”

“你倒是摸到了些门道，开始懂得驭风而行，只是气息乱的不行，我闭着眼睛都能找到你逃的方向。”白凤在她身后轻蔑取笑，“还有你这手，力气还能再小一点吗？这么轻易就被制住？”

清冽又灼热的气息拂来，她耳后被吹拂得滚烫，可那人却还在找着她下一个能被嘲笑一番的弱点又要张口，滚烫之余她却只觉那贴着少年胸膛的后背也跟着烫了起来，她一个激灵，脚下蹬得更激烈：“你先放开我！”

少年不通男女之事，见她恼羞成怒，还以为是不甘，挑了挑眉道：“怎么，我只是说出事实而已。”她偏头正想张嘴骂一骂人，却立即僵住。

有什么柔软的物什擦过已然艳若滴血的耳廓，她心中随即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的平静湖面，一圈一圈地漾开涟漪，没过多久全身的血液都像是冲上了头，她又是一个激灵，脚跟一踢，敲上了身后人的膝盖，乘着少年愣神的功夫挣脱，慌不择路地又向原路逃回去。

……

回到室内，却见张良已经等候在那里，她稳了稳心绪，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子房，你来了啊。”张良站起作了一礼，温和道：“多日不见了，你们可还好。”

“都好。”风寻随他一道入座，转头一瞧，白凤正踩着窗框进来，静静倚在一边，她不觉眼光一闪，低头专心瞧着杯中淡茶被晃出的细细波纹。

白凤余光瞧着少女挺得格外直的脊背，有些不自在地调转视线向窗外，抿了抿唇，似还能感受到残留的滚热。

张良视线在两人间逡巡，为这微妙气氛挑了挑眉：“两位倒是一如既往的亲密。”

她手中茶不慎溅出几滴，张良随即关怀道：“有何不适吗？”她讪讪一笑，摆了摆手，还未及开口，一旁少年蹙着眉不耐烦打断：“你不是为什么正事来的吗？”

白凤一向如此不给人留情面，然张良也已经习惯这一点，故此他已经沉下了脸色，严肃道：“确实是有正事。”

“虽然夜幕此前被重创，将军府那里也很久没什么风声了，但我们却也不可放松警惕，眼下不知卫庄兄何时归来，我们也无法再空等下去了。必须在将军府恢复之前彻底压垮姬无夜一派。”

白凤眼底闪着细碎的光，就如他身边那把羽刃上的冷茫，他压低了声线道：“你有计划了？”

张良点了点头：“此前韩兄已计划从财、军、政、谍四个方面入手铲除姬无夜的势力，如今翡翠虎与潮女妖已被拔去，我们眼下只需从军和谍两方面去做。”

风寻思索片刻，食指轻敲了两下膝，抬头言道：“而血衣侯在之前一战中虽也负了伤，但如今韩国的军队仍由他和姬无夜把控，在这方面我们并没有培植过什么势力；再看蓑衣客，他的行动一直是暗中进行，十分神秘，我们甚至没见过他的样子，更是不好下手。”

张良掩唇饮了口茶，冷静地看向窗边倚着的少年：“对于这些，白凤想必知道的比我们更多？”

白凤移到了案边随意坐下，思索片刻后道：“血衣侯虽然强大，看上去没有弱点，但他的血衣堡向来不让人随意进，即便身为百鸟，进去后仍会被监视。”风寻看着他，试探道：“所以那里，很可能是他的软肋所在。”白凤点点头：“或许和他吸食人血的秘密有关。至于蓑衣客，他放情报时会在城外的一处河流垂钓，当初墨鸦也一直对他敬而远之，实力定然不俗。”

风寻抬眼看了一眼他，少年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来，似乎此刻提起那名字，也不会心悸疼痛了。她心下叹了口气，愿他真从那件事中走了出来。然又谈何容易呢？

张良站起身来：“明白了，两位不必担心，待良谋划一番，我们再做商讨。”他向外走了几步，忽又顿住，垂了垂眸子，回头瞧着他们，语气压抑了几分：“另外，我昨日得到消息，红莲殿下于练剑之时失手杀了她的几个婢女。”

她一怔，红莲两年多以前就求着韩非进了流沙，此后她在宫中，自己与她倒是无甚交流，只是两年前在卫庄离开之后，她杀害了自己的教习师父。

她想起了自己回到新郑时，那个明媚可爱、被韩非捧在手心里哄着的小公主，她变成了什么样呢？两年前说是失手，这次，还是失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