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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端二人坐在屋中品茗，闲聊着过往，晚风习习，小小医庄中静谧安然，恍恍惚惚间倒是有几分多年前二人一同求学时年少的光景，叫人感慨万千。只是时过境迁，纵使二人境遇不同，那份情谊却是没有改变。

呷了一口茶，念徐微微笑了说道：“日日闲居于此，我却总是想起从前的日子，虽则静心求学，但年轻气盛，怎么能耐得住山中几十年如一日的风景？幸而师父严厉，否则如何也是学不下来这些繁琐的医理的。”

念端听言也略略出神：“师父看似严厉，却总是为了我们着想的。他总是担忧你静不下心来，会弃了救世的学问，被世间浮华所扰，却是没有想到，最终出了事的竟是我。每每想来当初年少犯下的荒唐事，总是夜不能寐，愧疚万分。”

念徐探身过去，覆上念端那已有些沧桑痕迹的手背安抚：“已过去多年，又何必耿耿于怀，你那一时糊涂，却也是真情所致，说到底，并不是师姐的错。师父先去之时，也是要我尽力劝你放下往事，莫为其所困，他早就怜惜谅解你了。再者，如今蓉儿天资不凡，以后必能传承医家绝学，也是聊有慰藉了。”

念端叹了口气，似是感激又夹着些苦涩地点点头：“陈年往事罢了，以后还是不提了。倒是你，从前总是不羁，如今却修身养性起来，住得如此偏僻，我和蓉儿来找你，都要辛苦上山。还有，你不是之前还说不愿意找徒弟？”

念徐望天，啧啧称道：“师姐为俗事所累，我便更要避免，不然，以我从前的性子，后果定然不堪设想。至于徒弟，还是要看合不合眼缘，如今这样，倒还真是有趣多了。只是，我们这些人的日子啊，怎么也是乏味的，亏得小丫头也熬得住。”

念端又叹气：“你本不必如惊弓之鸟的，不过如此小心，总还是不会出事，没有弊处。我只是怕你委屈……”

见念徐含笑摇了摇头，念端便没有缠绵于这个话题，话锋一转：“只是你那徒弟，我看以后是有不凡姿色的。只希望能恪守医者本分，不去触碰危险。”语中含着隐忧。

“师姐你还是这样思虑过多，她还是个孩子，又如此乖巧，我想，只要好好教导，便不易行差踏错的。我日日居于这山中，便愈发相信，人活着，其实还是道家那些理管用，随波逐流一些，也算放过自己一些。蓉儿那孩子，就是被你管束过多，小小年纪居然那么规矩。这劳什子的医者宿命，没遇到之前，谁又能清楚，它是什么样呢？”

……

用晚膳之时，气氛更是熟络了一些。念端经与念徐敞开心扉的谈话，不禁放开了胸怀，放下端着的严肃架子，给风寻夹了几筷子菜。此举让她颇为受宠若惊，这个乍一看有些凶的医中圣手，其实也是关心她的。每每有如此被关心爱护的感受，风寻便会藏不住地欣喜，于是，她甜甜地笑开：“谢谢师伯！”

念端摇了摇头：“你这丫头倒是讨喜。”严谨神色间竟也透出丝丝笑意。

一时无话。风寻欲欲寻一话题，突然想起今日蓉师姐给她讲的许多事情。一双灵动的眼眸眨了眨，便忍不住问了出来：“师伯，你为何要立‘三不救’呢？”

端木蓉看了风寻一眼，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自己的师父，生怕念端责怪自己向小丫头说得太多。只是念端只微微愣了一下，便淡淡说了一句：“医者存于世，可以允许自己有独特的一套原则，不仅表示着态度，更是保护自己的手段。你若是不明白，待到了合适的时机，你师父总会解释与你听的。”

念徐轻笑着继续进食，感慨之余颇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还好师姐没有真的和她说什么“医者宿命”，不然可要吓走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小徒弟。

……

念端在这里小住一段时间，便揽过了念徐的事情，抓着端木蓉与风寻的学业，学习的进度一下子快了起来，虽则平日学的也不少，但习惯了念徐师父慢慢悠悠的处事风格之后，风寻一下子很是无措，只是也不敢怠慢，唯有心无杂念地不停狂记。没多久便感觉自己脑中全是搅在一起的药理知识，只能心怀佩服地看着游刃有余的蓉师姐。看着徒弟泛苦的面容，念徐忍俊不禁，终于忍不住笑道：“知道师父为何那样教你了吧？你可不像你蓉师姐那么聪明！”

“……”哼。

端木蓉也总是来安慰学得满心苦涩的小师妹，时而于不懂之处帮助她，两人因此也是愈加亲近。

听闻念端师伯在外界声名远扬，很多人连见她一面都难得很，风寻握着笔出神想着，便是这样雷霆手法，才能将医理掌握得如此之好吧。自己又有何资格抱怨呢？

念书、识草，日复一日，虽则辛苦，但多出了两人，却是比之前无聊的日子好上太多。然逗留了半月后，念端和端木蓉二人便告辞了。念徐带着风寻送她们下山，揶揄道：“师姐你何必这么急着走，反正有你的‘三不救’在，我猜平日里也没什么病人。”

念端佯怒：“怎么还是这么不稳重？可要教坏寻儿这好苗子了。有一件事你还不知，镜湖收留了墨家的伤员，我们便回去，也算是锻炼蓉儿了。”

“这自然最好，那我就不留师姐了，有机会便带着寻儿去镜湖游历。”风寻也乖巧地跟着一句：“师伯，师姐，一路顺风。”

端木蓉看着师妹可爱的小模样，突然很是不舍自己这难得的玩伴，也只能吸吸鼻子，轻轻地挥挥手。

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风寻忽的又有些开心。那种感觉，好像是得知了自己在这世上多出了两个有联系的人，瞬间觉得满足的欣喜。

如果，能寻到记忆中的那个人，也许，就真的，开心得要溢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