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不可追

​金澈缓缓开口，语调怆然悲凉：“兄长身世凄苦，一直不得父亲重视。那些年的委曲求全和不得已，旁人不知道，我这个妹妹冷眼看着，倒是一件一件落在我的心里。

魏公子知道的，我的性子不像是金氏族人，喜好奢华富贵，所以虽为金氏长女，我向来不得父母喜欢，一贯是冷面冷心的。

初次见到兄长，其实我也不大喜欢他。他太聪明了，眼睛里藏了太多的东西，我开始并未将他视作亲人。

后来，我，我也有了藏在心里的秘密。而这秘密刚好被兄长撞破，当时他的处理实在是高明至极，我承了这个恩情，渐渐对他另眼相看。”

金澈的语音有些颤抖，她稳了稳心神继续说：“兄长此人，八面玲珑，心思百转，可是真正可以走进他心里的，寥寥无几。我与他，在那件事情后曾经有几次，彻夜地促膝长谈，终于有了兄妹间的亲近。

后来，兄长娶妻生子，不知怎的，如此美满幸福之事竟然不能让兄长欢愉，我那时觉得奇怪，为什么定亲时兄长高兴得很，到了礼成反而郁郁寡欢。

直到那一日，如松落地，我才知道原委。我那天正要去恭贺兄长喜获麟儿，却碰见他抱着一个襁褓神色匆匆地疾行，时不时四下张望。身上也不是金星雪浪袍，而是寻常修士打扮。

我心里疑惑，随着他到了暮霭山脚下一处密林，才明白他是要将襁褓埋起来。我暗道不好，从藏身处冲出来让他住手。

兄长冷冷地看着我，良久叹了口气道，阿澈，你可知道如果换作旁人，早就被恨生穿喉而过了？

我说，兄长不会害我，我也不曾有过伤害兄长的念头，稚子无辜，求他停手。

他摇了摇头，对我说了秦愫与他的事情，末了告诉我，双生子里的这一个，一出生就不会哭，体弱得很，想来是真的有什么疾病，而留下的那一个，身体强健，应当不会有异。

我说，兄长是担心日后连着处理掉两个孩子，众人难免起疑，不如一出生就只留一个，将来有什么意外也方便些。

他看着我，半晌才说，阿澈，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聪明了。

我说，我只是不想兄长，再多一份罪业。

他终于动容，低下头将孩子交给我，我将他带出兰陵抚养，等到三四岁才回到金麟台，藏在暮霭山的山洞里，兄长时常前去看望。

渐渐的，兄长发现如松的异常之处，反而是当初他要埋掉的这一个孩子聪敏伶俐，而且越来越像他，简直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样。于是兄长对他越发上心，执意教授他武艺，传他修为。

我觉得这个孩子身世坎坷，希望他可以像普通人那样生活，干干净净的，不要卷入是非之中。

兄长在此事上与我争执不休，我一气之下便再不管他们父子之事。

直到那一日，他带领兄长旧部攻入金麟台，我远远地看了他一眼，这才发现，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在我身边玩耍的天真孩童了。

慕昀，最终还是长成了他父亲的模样。”